21.船(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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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再次被接通,顾惟谦沉默不语,我也静默许久,才再次开口。因为刚刚又哭又吼过的关系,声音有点黏黏腻腻的,有点难以启齿。 “顾惟谦,我是常自翩。” “我知道。” “我打给你,是想告诉你。”我用着正常的音量,对电话那头的他说道,“如果我看不见了,你可以来照顾我吗?” 我猜顾惟谦这次一定没听清,因为他没有听出我带着假设的用词和语气,他只顾着慌乱地迭声叫着我的名字。 “自翩、自翩!常自翩,你在哪里?你登机了吗?我来找你好不好,我马上就进来了,我在通道了,是你叫他们让我通行的吗?我在跑了,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电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到机舱外有人员交涉的动静,claire在盯着我打通电话后就下飞机去请机组推迟出发时间了,而我闭着眼等待着顾惟谦,等他靠近我。 他似乎蹲了下来,握住了我的手,“自翩,我来了。你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摇头,不理会他的祈求。 他求了我很久很久,才颓丧地说,“我不会纠缠你的,自翩,我只安安静静守着你,你别对我残忍到底,好不好?” “不好。说好了要分开,你却耍无赖扔掉助听器,走到一半就赖着我不走了。” “我没有答应你要分开,我不配做你丈夫,但是我还是想要守着你,难道就连这样,你都不允许吗?” “你别再白费力气和我周旋了,我都不要和你做夫妻了,更不要你的守着我。”说完我又停顿了一下,机舱外螺旋桨的声音很吵,连我都听不清他说话,他却有问有答,我抱持着怀疑的心态问他,“你怎么现在能听清楚我说话了了?” “只要你在我面前,你说什么我都听得到。” “骗人,你戴了助听器吧。那我不要管你了,你出去,下飞机,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你又不讲理了,不肯看我还冤枉我骗人。你把手给我,摸摸我的耳朵就知道了。” 他边说边强硬地把我的手从眼睛上掰下来,去摸他的耳廓,我的指尖滑到他的耳道外,光秃秃的,只有软软的耳廓。 我把手缩回来,“看来你读唇语的功力也是一流,我白担心一场。” “你既然还担心我,我就一辈子不戴助听器了,除了你的唇语我谁也不看,这样你能继续担心我吗?” 好一出破罐子破摔。 我反唇相讥:“你刚刚才说你不纠缠我,现在这是在干嘛?” “你连守护的资格都不给我,那我只好按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来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眼睛仍是闭着不去看他。 “你去我包里找你的助听器,等你把你的助听器戴上我们再继续说。” 我的包就在我手边,我听到他打开包的声音。 “戴好了吗?” “戴好了。” 我拿出放在另一手边的手机,给他打了第三次电话。 “顾惟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能听到的,常自翩。” “这一次我打给你,是想告诉你,与其让你活在‘哪天常自翩就真的看不见了’的担惊受怕中,我更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会害怕‘看不见’这件事了。因为我知道,就像你已经不会再害怕听不见这件事本身一样,如果同样不幸的事一定要发生在我身上,那我坦然接受。” “自翩,自翩……”顾惟谦毫无意义地叫着我,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不要再对我心怀愧疚了,不要对那个电话耿耿于怀,我已经打了三次电话给你,应该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刚刚我也看不见,但是你每次都有接到我的电话。”我把眼睛缓缓睁开,“顾惟谦,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更不要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头,我永远不会回头的。” “可是我需要你啊,自翩。”顾惟谦看着我,眼神里写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之色,“如果你要离开,我的世界就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指了指已经戴上的助听器,“这里只有一个频道,名叫常自翩。” 我别过脸去,不看他像被雨淋湿的凄惨小狗模样,“可是常自翩已经退出你的频道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常自翩恢复这个频道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办法,但是你不要告诉我了。”顾惟谦突然将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拿的东西举到我面前,“我们的离婚协议在你的包里,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撕毁。” “你怎么又耍无赖?”我被他手中的协议吸引了注意力,“你把它还给我!” “看你这么紧张,看来你还没有备份。这本来就是唯一的正本,你忘记签三份了,常自翩。”顾惟谦欠扁地晃了晃手里的那一沓文书,“幸好你没经验,是好事。” “你把它还给我,我就有经验了!”我要去抢那份协议,却被顾惟谦紧紧抓住手,挣脱不开。 “自翩,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把pienpien.fm找回来,好不好?” 我看着顾惟谦通红的眼眶,和我摸过无数次的柔软耳廓,我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也像是窝着一枚助听器的耳朵,被他温柔的祈求软化了。 “顾惟谦,我只给你四十七天。”我看到claire在机舱外一脸很想把我们俩踢下飞机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到,“你如果能猜出来我最喜欢的画是哪一幅,我就同意你把协议撕掉,跟你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