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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拿出怀中金墨,拿手指在头发上写了个“敕”字。一阵金烟一卷,腿上一干二净。 进门,上阶,登堂,入室。偌大的许宅装修得富丽奢华,庭前有假山花榭,卧房床榻前的屏风上绘有仙鹤祥云。床边一幅挂画中立着一个美人,美人发若流云,眉似远山,目含秋水,周围皆是芙蓉花。白露伸手摸了摸美人的脸,触感出奇地好。这不像市面上的寻常宣纸,倒有些像是……真人的皮肤。 她掐着手指暗自思忖,如此名贵的画,说不定几百两黄金都换不来。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取名字没什么涵养,看画的品位还是很不错的。 她四处初步转了转,厨房里没有老鼠蟑螂,院子里没有毒蛇巨蝎,整座宅邸一尘不染,干净得匪夷所思。她开始有些疑惑,难道,师父在她来之前,照顾她这个小徒儿,已经帮她全部收拾过一遍了?师父平时懒得恨不得吃饭都要人抬筷子喂到嘴边,安能如此勤快? 肚子又叫了两声,热衷于坑师父的白露朝上天昆仑方向一拜,毕恭毕敬道:“徒儿不肖,暂无家资,饥饿难忍,只好变卖师父人间财产,回去再赎罪。”转身从卧房里抱出那卷芙蓉美人图,掂量着价钱,估计能让她屯够一个月口粮,若再值钱些,或能再买一件防身法器。 街头嘈杂,许宅边一位牛首人身的仁兄蹲在路边啃一条人腿,看见白露从许宅里抱着一卷画走出来,噎了一噎,还未等她赶人就识相走开。 劲风从耳边疾疾刮过,一个蓝影与她擦肩而过。那人背上纹有太极图,似乎是个道士。风声不息,她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戾气很重的蛇妖正朝此处飞来。一扭头,眼看着就要被蛇妖就要迎头撞上,白露没来得及躲,蛇妖却率先猛地一个转身,跑了。 那蛇妖看上去很怕她?白露掏出从许宅正室床头柜里搜刮到的铜镜照了照自己,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也不吓人啊。 难不成是临走前,师父心疼她这个徒儿,给她施了什么护身咒术?师父真够意思。 姑苏多蜿蜒小巷,这位城市设计师,一定是个有着十足恶趣味的老顽固,净把条条道路都往一个模样设计。白露沿途问了好几个人当铺所在位置,这些人本想开口,却都使劲地瞟她怀中抱着的画轴,最后颤颤巍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经他们盯得多了,白露隐约开始察觉此画的不对劲之处。好像从它出许宅开始,摸上去就比原先冷了许多。纸质也不如先前柔软,倒是有些僵硬。花了一个时辰摸索到当铺门口时,芙蓉美人图已变得刺骨冰凉。掌柜刚刚打开窗格,她一个哆嗦,“阿嚏——” 当铺掌柜长了一张方脸,一开门就被喷了一脸口水,两根眉毛登时就竖了起来,准备开骂。 白露暗地里施了个小法术,让他骂不出口。堵了一句:“掌柜的你想说什么呀?” 她又道:“我想当一幅画,劳烦掌柜看看它值多少钱?” 掌柜皱着眉头忍住怒意,打量了她一阵,两只胖手刚刚碰到画,颤了颤,缩回了小窗格里。白露又主动将画从窗格子里递进去,掌柜的声音近乎癫狂:“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缘何要害我!” 害他?没有啊。白露懵懵地说:“我只是想换些钱用。” 丁零当啷,五个铜板从窗子里丢出来。趁她拾钱的功夫,掌柜眼疾手快,哐啷一声重重拍上了窗子。 这些人,怕的好像不是她,而是这幅画。师父这画有问题?会不会这画其实是师父留给她的厉害法器,所以这些人感到害怕呢?她肚子咕咕直叫,来不及细想,虽然像个乞丐,但总归还是要到了第一顿饭钱,先解决了温饱再考虑别的。 初到凡间不过短短三四个时辰,春日午间暖风徐徐,白露坐在路边小摊风卷残云,一口气吞了一叠干菜烧肉两碗米饭三只酱肘子。 她打了个嗝清点桌上空盘,又瞧了瞧小二送来的账单,数着自己手中铜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她吃得太多了。颇尴尬地抬首望了望小二,她开口:“能不能,赊账?” 话音刚落,上一刻尚满面含春的小二当即就一拍桌子,震得碗碟抖三抖,“想吃霸王餐?!” 哇,这年头赊账也不行么?小二虽然凶,但怎么说,确实是她没有足够钱还吃人家饭菜,不占理。白露狠下心,拿刚刚没当出去的画递过去道:“要不,我拿这画暂时抵押一阵?” 小二一瞧就知道那画价值不菲,兴冲冲夺过去刚展开一些,看到画上一张美人面孔、二三朵芙蓉,脸色登时发青。立即把画往白露怀里丢了回去,嘴唇发颤道:“你,你想害我?!算……算我倒霉,不收你钱了。” 看这小二神色,与方才的当铺老板如出一辙。师父留在许宅中的画,就这么吓人?不应该啊。莫不是画太贵重了,此等名贵法器,他们都不好意思收?乱世中的富庶城市,民风竟淳朴到此等地步?她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没带够钱来吃饭,是我不对。这画你先收着,过两日我攒到了钱就来结……”说着就把画又递回去。 “啊——”小二吓得都快跪下了,嘴里喃喃念着,“这位仙修,不是,这位鬼修,小的方才不该凶你,都是小的的错,你饶了小的罢……” 白露被他一番话搞得一头雾水。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温雅雅的少年之声,“这位姑娘的账,我来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