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一直跑了有十多里,我下了马来,对诺敏说道,“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自由了。” 诺敏见我下马,连忙也下来,只是带着焦急问道,“是你吗?” 我摇摇头,“别管我是谁,你快跑吧。” “那你呢?” “回去。” “回去你会被杀死的!” “不用你管。”我冷漠的答道。 诺敏突然哭了出来,“我知道是你,那天我看到你跟着燕王一起进来审我,当时我恨不得杀了你,这段日子,只要想起你,我就咬牙切齿的恨你,可是……可是……你果然没忘了我,我猜到你会来救我。” 面对这痴情的少女,我也是哭笑不得,“你准备废话到什么时候?等着被抓吗?” “你不跟我走,我也不走。” “随便你,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回去受死。”我转身便往营地走回。 诺敏在身后追了过来,“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走吗?虽然你是汉人,我是蒙人,我们都不要管这些不行吗?你要是嫌弃我,我从此不回哥哥那里了,我们隐居起来行吗?” 我转身看了看诺敏,冷冷的说道,“你愿意隐居你就自己隐居,我的妻儿还在中原等我,我跟你走了,燕王找不到我,也会杀了我的妻儿。” 诺敏愣在原地,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点一点的滴落下来,良久,她才上马,缓缓地骑着马往前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的念道,“好姑娘,去草原吧,去草原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好男儿!” “你叫什么?”诺敏忽的转过身来问道,“我回营之后,若是听到你被燕王处死,必定领兵与他殊死搏斗,为你报仇。” 我没有转身,直直的往回走,“忘了我吧!” 良久,回身才见到诺敏狠狠的抽了马儿一下,往远处疾驰而去。 我脱了身上的袍子,一步步的往回走去。不能叫那几个人为我背黑锅。 骑马奔驰过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走回去却慢多了,我一路边看星星,边想着回去如何与朱棣解释,不知不觉的便走了一个时辰。回到军营的时候,歌声已经没有了,只见一个火堆火焰高起,周围围满了人,靠近些看,火上却绑着三个人,就是那三个看守诺敏的人! 第131章.34.班师回朝 我迅速的跑了进去,只见一排人气愤填膺的指着着那三个小吏,说是灌黄汤把鞑子公主给丢了,要烧死他们以儆效尤。我并没有看到三保宝儿他们,更见不到朱棣的身影,便拉了一个人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王爷吩咐,绑一夜再行刑。” 我松了口气,往朱棣的住处跑去,没想到守门的侍卫说他并不在,我无法,只得又跑到三保处,他正与几个人交代着什么,见到我,一下子愣住了,“你可回来了!” 我一把拉住他问道,“王爷呢?” 三保急忙对身边的几个人吩咐道,“你们出去找王爷,找到了就说他要找的人回来了。”我心惊肉跳起来,难道朱棣是以为我走了,出去找我了?看三保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三保将我拉回帐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人是你放的咯?” 我点点头。 三保一跺脚,“我就知道是你!王爷也猜到是你,一有人报道诺敏被放了,王爷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你还在不在,果不其然你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我带着诺敏走了之后,那几个在门口喝酒的人定时进去检查诺敏情况,这一进去,腿都吓得发软,诺敏不见了,帐篷布被划开好大一道口子,他们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把人给看丢了!三人一合计,还是自首可能会被轻判,便互相干了最后一碗酒壮胆,跑到朱棣处自首。没想到朱棣听到诺敏被放之后大怒,立刻便猜到是我,让三保去我的住处核实后更是怒不可遏,遂让人将这三个人绑了起来,若不是三保求情,立即便要处斩,将人头挂起,以责起当差不利。朱棣安排好搜查追捕的人马之后,不顾三保的劝阻,自己亲自出马出去搜寻众人都认为朱棣对这个鞑子公主人质极其重视,只有三保知道,朱棣其实是去找我。 听完三保淡淡的把这一切说完,我浑身发冷,良久才问道,“王爷回来之后,会怎么处置我?” “那要看王爷心情了,怎么说你也是放走了这样重要的一个人。”三保的语气故作轻松,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苦笑一声道,“看人的那三个兵都要被烧死,放人的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三保叹了口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千万别想着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替那三人求情,没用的。军令如山,主帅下令处斩,绝没有收回成令的前例。” 我抬眼看着三保,无话可说。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直至深夜,外面才有些声音,朱棣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他一身黑衣,与外面的天幕形成一色,掀开帘子的时候,我只看到他的一张脸,带着薄薄的愠怒。 三保连忙上前帮忙打帘子,将他让了进来。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三保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愣了一下,待朱棣坐下的时候,跪倒在地,面目平静的对朱棣说道,“王爷,诺敏是我放走的……” 朱棣冷眼看着我,并没有说话,三保在一旁坐立不安的看着我俩,半晌,自己悄悄摸摸的出去了。我依旧跪在地上,朱棣连看都懒得看我,垂首不言。 “王爷,那三个小兵……他们没什么过错,都是我的错,您放了他们吧。”虽说三保已然劝我不要有这样的请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求朱棣道。 朱棣抬头,饶有兴味的看着我,“他们为什么没错?他们看丢了我的人质,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对。”我咬了咬嘴唇,“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我现在做错了,自然要受到惩罚。他们那几个人……您也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一个人轻而易举,何必为难他们?” “别跟我绕这些弯子。”朱棣冷冷说道,“军令一出,与圣旨一般,追回只会折损将帅威信,你认为是他们的几条命重要,还是我的威信更重哟?” 我无言以对,只能伏地不起,“若是如此,赫连愿意与他们一起受罚,或杀活剐,悉听王爷处置。” 朱棣并没有喊我起来,也没有说什么阻止我的话,只是居高临下,冷眼看我,良久,“你犯了这样大的错,一死岂能了之。”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三保便进来将我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不求明哲保身,倒给旁人求情起来。” 我含着眼泪道,“三保,这事真的不关那三个小吏的事,全是我一人做错。那个年轻人,妻子才在家乡给他生了孩子,难道要叫人家孩子都见不上一眼便命丧黄泉吗?若是上了战场丧命,传回去还落得个烈士的名声,他们这样死了,家里人怎么过?” 三保摇头道,“你不能这么想,上战场战死是为王爷杀敌,在营地内被烧死是为王爷立威,都算死得其所。看丢了人,不论如何都会受到死刑。你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了不得将来找到他们的家眷,多多的赏些银钱罢了。” “人命岂能这样贱?” “多亏王爷保着你,若是让人得知人是你放的,只怕火架子要多搭一个。”三保一语戳中我的痛处。 我拉住三保道,“是了,如果我向三军承认,人是我放的,那我势必要受到比那三个人更严重的责罚对不对?王爷若不想罚我,就得减轻对他们的责罚对不对?” 三保目瞪口呆,“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也是给王爷找麻烦。” “除了这样,还能有别的法子救他们吗?”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众口一声的要求将你也处死,你怎么办吗?”三保皱眉问道。 我愣了一下,“若是如此,权当我替那几个人陪葬了,黄泉路上,我也得跟他们说一对不起。” 三保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的想法,你以为王爷想不到吗?他已经叫我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不得已的话可以动手将你制服,一来怕你再次离开营地,二来……恐怕就是防着你那一招。” 我彻底的没了指望。我也不想为难三保,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回了帐篷。连宝儿都搬离了我这里,帐篷里只有我一个人。接连几日,我都再没有踏出过帐篷一步我害怕一出去就能听到关于那三个人惨死的事情。而这几天里,听说朱棣下令,趁胜追击,将岱钦的队伍又往后逼了两百里。如此,就算岱钦与索林会和,一时间也难以对朱棣形成什么威胁。 战事一起,便再也看不到风和日丽的天空了。整个军营内气愤开始紧张有序,与从前完全不一样。诺敏回到岱钦处,岱钦自是高兴地难以复加,再也没有了后顾,打起来也是气势有加。他现在愿意后退,让出领地,不过是缓兵之计。 半月之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索林终于与岱钦会和。不过他们的会和并没有那么顺利,朱棣一早就算计出索林前来的大概方向,埋伏下两万军队等着他,索林的人大约也就两三万,但是他们擅长游击,是以朱棣派出的这点人与他们算是不相上下,互有折损。以至于他们会和之后,也是迟迟不敢发动,猜测是在养精蓄锐。不过朱棣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接连几日连续攻击,直打得对方没有还击之力,伤口不止没有养好还越来越大。 每当三保把这些事告诉我的时候,我都真心的佩服朱棣在作战方面的才华。同时又有些害怕,将来,他会把这些才华全都用到朱允炆的身上,顶着天下的诟病当皇帝。 岱钦此番最大的目的,好似并不是真的与朱棣一较高低,而是将索林收入旗下,俗话说千军易买,一将难求,索林与他汇合之后,就不再是乌合之众,他可以把自己的才能运用到岱钦的那些人马身上,如此,他们两人的实力会加在一起在翻个翻儿。 所以他们一路防守,一路反击,并未再做攻击,朱棣的神机营直追到八百里之外,粮草输送实在太成问题,才没有再继续,只得打道回府,这一役算是告终。 两边看来好像是朱棣赢了,但是朱棣心里清楚,顶多算个平手。 朱元璋在金陵得到朱棣送回去的战报之后,决定叫朱棣撤兵回北平,于是我们便先组成了先锋往回走,神机营大部队在后垫底。 关内迎接和赏赐自不可少,一路回到北平,我们都受到百姓们的追捧朱棣在北平这一带,实在是人民膜拜的对象,也难怪,他抵挡了万千元人铁骑,让原本地处边关日子过得心惊肉跳的老百姓们扬眉吐气,安居乐业,这是当今皇帝朱元璋也给不了他们的。 这样的盛景越往北平越甚,孩子们手拉着手在路上成群结队的唱着歌儿,“燕王好,燕王强,北平出了个燕大王。护人民,守边疆,百姓的日子变了样。” 更有无数妇女拎着篮子,在篮子里装上鸡蛋粮米,往行军的战士手里塞。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渐渐地明白了为何将来的他不过穷一人之力,却可将整个朝廷推翻。 第132章.35.玉英大婚(1) 一路回到北平燕王府,府中也派出家丁远远的迎着。可是我却局促不安起来,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慨,不敢回去。宝儿一直陪着我,见我慌张,道,“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如今王爷带你回去,你紧张什么呢?” 我苦笑,朱棣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理过我,别说说上两句话,就是面儿也没见过。如若我们好好地,也就罢了,这样我与他回府,又算什么呢?当然,我不会把这些话与宝儿说,只是淡淡与她一笑。 再次踏进王府之时,我简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住的地方已经不在了,我再去哪里住呢?再回去我做什么安身立命呢?朱玉英她们还会来和我一起学琴吗?想到这些,我的脚似乎挂着千斤铅块,迈不起来。 宝儿一直跟在我身边,王妃与世子郡主在前门迎接王爷之时,她将我往一边侧院领去,回到这里,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新人,路也不会走,话也不会说了,像个孩子一样的跟在宝儿身后。宝儿推开院门,笑道,“小姐,您看这里你喜欢不喜欢?这是王爷亲自给您挑的地方,您要是满意,今后就住这里了。” 这院子大约与我原来住的地方也不远,不过要大上许多,院子外围着院墙种了满满的竹子,清幽淡雅。院内是两架金银花,并几棵海棠树,边边角角都砌了花坛,种着各色月季花,有一个角落种着几株茶树,看起来是刚刚移植来的,我有些纳罕,对宝儿问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 宝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王爷吩咐了,前面也没有我什么事儿,以后我就跟着小姐在这里住,帮忙伺候小姐了,希望小姐不要嫌我粗笨。” 我拉住宝儿的手高兴道,“真的,王爷真的这样说,让你以后陪我?” 宝儿羞涩的点点头,“是的呢。对了,这里有人在等咱们呢。” “有人等咱们?”我还沉浸在得了宝儿这样一个好侍女的欢乐之中,里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娇小的女孩儿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嘤嘤的哭泣起来,“小姐,您可回来了!珠儿以为您……以为您……” 看着怀中的珠儿,我也欢喜的不行,“你这些日子怎么样,过得可好?” 珠儿垂泪道,“您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伺候过别的主子,只是与其他的丫头们修剪修剪花草,拾掇拾掇屋子,我也一直相信小姐会回来,她们都说我傻,可是如今,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被珠儿一番话感动的也热泪盈眶,珠儿见我伤怀,止泪道,“小姐,前些天王爷就传书回来,让把这进院子收拾出来,还把我叫过来,说你要回来了。我都是揣摩着您平时喜欢的样子收拾出来的,您看看,喜欢不?” 我练练的说道,“喜欢喜欢,有你在我最喜欢。” 珠儿腼腆一笑,接着说道,“这进院子从建府以来,就没有人住过呢,你看到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从前府中布置园艺的时候一并栽种的,就是那几株茶花珍贵,是王爷提前吩咐人起了一架葡萄空出了地儿,专门从滇南运来的山茶花种上了。还专门让我和花匠学着怎么养这些山茶,说是一定不能养坏了。” 我心中讪讪的,朱棣这些天并不理我,他什么时候背着我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了呢?这几棵山茶,难道不是因为在滇南的时候,我与他多嘴两句,这样美丽的花儿只能在滇南见到,回到北平便没有了? 我越想心中越是煎熬,不知朱棣到底是何用意。如此冷落又如此用心,难道便是他对我最大的惩罚?让我猜也猜不透,摸也摸不着。 “小姐,进屋子看看。”珠儿拉着我我的手道。 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屋子几乎是按照从前屋子的格局布置的,只是大了许多,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一把琴,一案书,几支素淡的花瓶,插着时令的鲜花。 “珠儿,你真是一把持家的好手,将来也不知是谁修了三生的福气娶了你。”我真心的夸赞道。 珠儿脸上通红,“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说不到两句就要取笑珠儿。” 宝儿在一旁,淡淡的站着,看着我与珠儿主仆二人情深意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我怕冷落了她,道,“宝儿,你挑个房间。” 宝儿微笑道,“我不拘哪里都行。”宝儿本领大,心里有有算计,只因不是男儿身,其实是个做大事的人,现在朱棣叫她到我房中做个丫头,其实是太委屈她了,我也不敢太怠慢她,自己做主给她选了个既大又朝阳的房间,她推拒再三,才将自己的用具搬了进来,算是安家了。 这一天我非常开心,好像重新有了归宿一样,我出了些银钱叫珠儿送到厨房,让厨子给我们烧了几个菜送了过来,还带了一壶酒,叫宝儿珠儿都不要拘泥,以后我们如姐妹一样,没有外人的时候都是同吃同住。 两人扭扭捏捏半天才与我一起坐下,我们吃着酒菜,乐得没有人打扰。 这一晚,我抱着被褥睡得很香,半夜酒劲儿过了,却醒转过来,睡不着了。望着窗外一弯上玄月,猛地想起此事朱棣应该正与王妃徐云华你侬我侬,蜜里调油吧?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正是年少夫妻,经久不见,怎能不亲密难分? 越是这样想,越是难以入睡,心中好像有万千小蚂蚁在钻噬一般。是啊,回到这里,就要面对这一切。这里的女主人是王妃,我能得以栖身,也赖他们夫妇收留。 草原上那些境遇,还是都忘了吧。这里的月亮,已经不如草原上的月亮那般明亮。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给宝儿珠儿送来两件红色的喜服,还没人赏了两锭金锞子。我正好奇是什么喜事,珠儿笑着跟我说道,“小姐,您出去的久了,大概还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大郡主的好日子啦!” 我惊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