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陈御医在宫里便是专门给皇子公主看病的，专看儿科。后来，皇帝让到威烈将军府看顾泰安郡主，因泰安郡主身体极好，很少生病，陈御医倒是轻松不少。

    这一会儿，陈御医给贾敏看一双儿女，却觉得那个哥儿情况严重不少。

    “哥儿在娘胎里便没有养好。”陈御医看着那么孱弱的哥儿，便觉得这个哥儿能熬到现在已经极为不容易，“后天又经常生病，本就不好的底子就更不好了。哥儿只怕已经喝过不少药了吧？”

    “是。”贾敏听到御医的话，内心极为紧张，就怕儿子活不成，“我怀黛玉之前，便吃过不少偏方。”

    “孕中又忧思过重吧。”陈御医道。

    “是。”贾敏不得不承认，因为她没有给夫君生下孩子，哪怕夫君后院有妾室，却也没有生。贾敏作为正妻，自然更加着急，怀孕的时候便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以前是她想岔了，总是去想那些无用的。

    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可不都是她的孩子么。等到生下孩子，发现孩子身体那么弱，再后悔已经无用了。

    贾敏承认自己当时的心急，承认自己的错误。人哪，总是要等走了错路之后，才后悔，可等到后悔的时候，就怕已经来不及。

    “哥儿在胎中就有亏损，先天亏损，后天又多喝药，实在难。”陈御医一看那孩子，就知道很难救治那个孩子，“若是能温养好一些，让他少生病才好。若是他总是生病，才补进去的，又流失了，难啊。”

    这孩子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一端补进去，一端又漏掉。还是口大的朝下，流失的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很难，陈御医只能说这样的孩子，大半部分看上天，少半部分看他自己。

    贾敏一听陈御医的话，脸色苍白，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眼底的白，声音颤抖，“求您，救救他。”

    “不是我不救他，而是得看他能不能稳住，少生病。”陈御医道，“我开个方子，试试。只是是药三分毒，却也不好多喝。”

    那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喝药，还喝了那么多，如何能好呢。

    陈御医心里清楚，就算他开了方子，不一定就能救得了那个孩子，只能尽力试一试。

    “多谢。”贾敏听到这话，也无法了。要少生病，才可能养好一些，她和夫君曾经请的那些大夫便也是如此说的，还说孩子活不过五岁。

    陈御医虽然没说孩子活不过多少岁，但贾敏也明白，要是孩子总是生病，那便是活不了很久。

    张老夫人见贾敏那般痛苦，只能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孩子还在呢，别伤心，总有法子的。”

    “在江南时，我跟夫君便已经请了不少大夫，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贾敏红着眼睛，“今日，御医虽然未说孩子活不过五岁，可我是知道的。”

    “这……”张老夫人无奈，这种事情不是她安慰就有用的。

    林家几代都是一脉单传，且那林海的身体本就没有那么好，贾敏又吃了那么多偏方，他们生下身体孱弱的孩子实属正常。

    张老夫人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帮他们，只能给予心理安慰，“不如我让惜春送哥儿一串佛珠手串？”

    反正女儿送人佛珠手串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早就传开了，送一个是送，送两个是送，贾敏这边还比宣平侯府那边亲呢。

    张老夫人当初怀贾惜春的时候，身体极为不好，还担心生不下孩子。这一会儿见贾敏如此，便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只是自己有儿子有孙子，也就没有那么多担心的，比贾敏的情况好上许多。

    “泰安吗？”贾敏本就是想求一求的，未想张老夫人便已经开口了，心里自是极为感谢这位堂嫂。

    第31章 王夫人的挑拨

    “正是她。”张老夫人点点头, 笑道, “不过就是个心理安慰, 却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张老夫人还是得把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贾敏认为贾惜春的佛珠手串无所不能, 认为佛珠手串一定能治好孩子，要是到时候孩子出事，那可就不好了。

    不是她不看好贾敏的孩子, 而是连御医都说了那样的话。而宣平侯夫人的孩子还好一些, 没有贾敏的孩子那么孱弱。

    其实要不是贾敏是亲戚，又看着贾敏的两个孩子可怜，张老夫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一个是送，两个也是送, 但这也容易让外面的人对贾惜春有不一样的想法, 即便贾惜春带佛珠手串出生早就传遍了, 连皇帝都多次赏赐贾惜春。

    可是做人母亲的, 张老夫人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一方面太过出名。佛珠手串之类的, 能少给人，还是得少给人。

    “在这边坐一会儿, 我去抱她过来。”张老夫人起身去找贾惜春。

    因着贾惜春还小, 也住在这边的院子, 离得也近。张老夫人去抱贾惜春过来, 倒是也快。

    在张老夫人去抱贾惜春的时候，林黛玉紧紧地抓着贾敏的手，她听到了御医说的话。那位御医似乎是很厉害的大夫, 那么厉害的大夫都那么说了，那么弟弟是不是就不大好了。

    “娘。”林黛玉张嘴，“别伤心。”

    “乖，没事。”贾敏摸摸林黛玉的头，女儿到底是听到那些话了。

    有些事情不是想瞒就瞒得住，儿子的身体那么不好，一家子又生活在一起，大夫来来去去，女儿总能瞧见。从女儿总是那么乖巧听话就能看得出来了，女儿从来不随意哭闹，也没想让他们多关心她。

    女儿这么乖巧，着实让人心疼，贾敏也知女儿早熟些，她又想到御医的话，说女儿不能多思多虑，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好多思多虑，只怕也就是为家里的这点事情。

    张老夫人去抱贾惜春的时候，正好看到贾惜春一不小心倒在床榻上，黑线了。看看女儿还敢不敢在床榻上放那么多东西，佛珠手串，珍珠，糕点……那么多东西，都一股脑放在床榻上，还有东西圆圆的，可不就容易摔倒。

    贾惜春歪歪扭扭地爬起来，左右瞧瞧，“我，生气了！”

    又让她摔倒，小孩子不要面子的呀，成人灵魂不要面子的呀。

    贾惜春真觉得一直玩玩闹闹真的很容易上瘾，她竟然真的没有注意周边的东西，真的被绊倒。

    “生气什么？”张老夫人走了过去。

    “它们坏啊，合起来，欺负我。”贾惜春指着床榻上的那些东西。

    “还不是你自己放上去的。”张老夫人道，“现在摔倒了，就知道说这些了。”

    “我，听话的。”贾惜春指指自己，再指指床榻上的，“它们，不听！”

    “好了，你小表弟，小表姐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张老夫人给贾惜春穿上鞋子，拍拍贾惜春的衣服，上面都还有糕点渣滓。

    “看看。”贾惜春点点头。

    “他们刚刚来，你要不要送点小礼物给他们？”张老夫人没有直接拿贾惜春的佛珠手串送人，她想让女儿自己同意，自己送。

    要是自己拿去给贾敏，只怕贾敏的内心也得不到安慰，张老夫人明白，贾敏要的是贾惜春亲自送的。

    “送！”贾惜春拍拍床榻，“我，大方的，不听话的，送了！”

    在这个时候，贾惜春还不忘说自己大方，自己要是不大方，怎么可能送东西给他们，她小呀，该要别人送礼物给她才对。

    “走，走，走。”贾惜春抓起桌上的佛珠手串，想了想，又想伸手去抓糕点，姐姐弟弟的一块儿吃，小伙伴得分享美食，一块儿白白胖胖。

    “抓你的佛珠手串就行了，那边有糕点。”对于女儿要抓糕点过去的行为，张老夫人真的扶额，女儿天天就想白白胖胖的，她都怀疑女儿是不是要拿一个白馒头，再比一比谁更加白白胖胖。

    “哦。”贾惜春鼓嘴，有就有呗，那就不带。佛珠手串戴在手上，再抓几颗珍珠。

    “珍珠不能带。”张老夫人掰开贾惜春的小胖手，珍珠太小了，又不是每一个小孩子都不把珍珠塞进嘴里的。她这个女儿以前还舔佛珠呢，知道佛珠不好吃之后，就没有动珍珠了，不然女儿把珍珠吞下去，她就该哭了。

    “弟弟还小，会滑倒的，会痛痛。”张老夫人补充。

    “好吧。”贾惜春惋惜地道，那就不带了。

    最终贾惜春带着好几串佛珠手串去了，张老夫人没再去瞧贾惜春是不是偷偷地藏了什么，毕竟贾敏还在那边等着呢。

    等到了目的地，贾惜春见了瘦弱的林黛玉，心想要不开口：这个姐姐，我是见过的。

    在影视作品中见过，当然影视作品的跟本人不一样，贾惜春歪着头看着林黛玉，再看看张老夫人，撒丫子小跑两步，又听到她娘的声音，又顿住，“不让你抱哟。”

    贾惜春记起张老夫人的话，不扑，不抱。

    林黛玉不大明白贾惜春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但还是乖巧地叫，“妹妹。”

    “小姐姐。”贾惜春从手臂上摘下一串佛珠手串，递给林黛玉，“送你的，我呀，大方哟。”

    林黛玉瞧着白白胖胖的贾惜春，又听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便觉得贾惜春很活泼。而自己的弟弟，那么安静，那么孱弱，但林黛玉还是接过贾惜春递过来的佛珠手串。

    她听了母亲说的话，母亲便也是想要泰安郡主送的佛珠手串。林黛玉把佛珠手串戴在手上，“谢谢妹妹。”

    “不谢。”小姐姐这么客气，这么乖巧，真是可爱，贾惜春觉得林黛玉这样的小姐姐文雅秀气，才是真的好。再看看自己，绝对做不了林黛玉那样的大才女，风格路线不一致，要她多念经，或许还可以，“小弟弟呢？”

    来来来，都有份，别着急，功德都是她的，她的哟。

    贾惜春表示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么一个赚功德的好机会，拯救一个小表弟，贾敏就不会伤心而死，林黛玉就不会失去母亲，林海就不会放弃求生，林海活着，林黛玉就不可能过得那么悲惨，不可能那么早就去世。

    至于什么木石前盟，什么还泪之说，管他们哟，反正自己赚自己的功德，那种报恩多的是方法，没有必要还眼泪。报恩，是得让恩人更好，或者给出的东西是恩人有用的，而林黛玉的眼泪对贾宝玉有什么用，说是让贾宝玉看破情劫吗？

    这看破情劫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用这一种，伤人伤己的。

    所以这功德，她贾惜春赚定了！

    “阿弥陀佛，来了哦。”贾惜春转头看看，有抬头。欺负她个子小啊，抱得那么高，都看不到。

    乳母见贾敏点头，弯了弯腰，让贾惜春能瞧见哥儿。

    “白胖哦。”贾惜春多输入几分功德到佛珠手串里，反正她迟早能从林家赚到更多的功德，不吝啬这几分。

    小表弟的灵魂很虚弱，身体也孱弱，不仅要养魂，还得养身体。

    “太阳，晒晒哦。”贾惜春道，“香香的。”

    张老夫人听了贾惜春这么说，便笑着跟贾敏解释，“她是说多晒晒太阳，然后就能香香的。这孩子，天气稍微好一点，就要晒一晒太阳，不让晒，还气鼓鼓地不搭理你。能跑能跳后，自己都敢往外跑，管不住，就只能跟着。”

    “泰安如此，倒是好。”贾敏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跟贾惜春这般活蹦乱跳的，可是孩子那么弱，就只能被抱着，爬几下就没有力气，又怎么能奢求太多。

    “你呀，日后就多带带孩子晒晒太阳，兴许有好处，整天待在屋子里，也不好。”张老夫人道，“哥儿和姐儿都还小，你也别着急回去。”

    “我跟夫君商量过了，我就先在京城待着，先不回去。”贾敏早就跟林海商量过，“过几天让人把家里收拾好，就搬回家里住，也不好总是住在娘家。”

    贾敏跟王夫人不大对付，王夫人又掌管府中中馈，即使自己和儿女用林家的钱财，可是难免还会发生摩擦。因此，贾敏早就做好了打算，在娘家住一段时间后，便住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万没有自己家里有房，却一直住在娘家的。

    娘家的兄弟早已经成亲，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有孙子。贾敏认为自己多住在娘家，那就不是跟贾老夫人重温母女情，而是要惹人厌烦。

    “你自己有成算就好。”张老夫人没有多说，毕竟她又不是隔壁府的。只是贾敏的堂嫂，不好管那么多。

    张老夫人一回头，就瞧见贾惜春站在了贾敏的面前。

    贾惜春皱着小眉头，怎么叫人呢，娘亲哟，怎么不说的呢。

    “你……我……”贾惜春惆怅，干脆把手里的两串佛珠手串塞到贾敏的手里，“小弟弟，侄子，有爹！”

    小弟弟跟贾蓉侄子一样都有爹，而她，有爹跟没爹一样，贾敬一直都待在道观里，他们很少见面。

    于是贾惜春有点小惆怅了，一点都不想说爹。

    张老夫人瞧着贾惜春这样，哪里还不明白，别人有爹叫，女儿没有，贾敬一直都在道观里，基本不下山。

    “来。”张老夫人朝着贾惜春招招手，让女儿过来，“要不要跟小姐姐出去玩？”

    “好吧。”贾惜春看了看张老夫人，“大人，又欺负小孩，玩玩玩。”

    大人们总喜欢谈话，不喜欢小孩子听见，总让他们出去玩。贾惜春都懂得，他们不想让她听，那就不听呗，大不了掐指一算。

    贾惜春小跑到林黛玉跟前，林黛玉瞧着贾惜春摇摇晃晃的，总担心贾惜春要摔倒。

    “小姐姐，走。”贾惜春伸出小胖手。

    林黛玉见此，便牵起贾惜春的小手，她看见贾惜春的手上还有一串佛珠手串，那一串佛珠手串似乎不大一样。但林黛玉没有多说，那是表妹的。

    两个人走到外头的院子，贾惜春左右看看，从袖子里抓出两颗珍珠递给林黛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