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随着徐立轩的离开,无名居又变得跟以前一样清冷。初宁却觉得自在,每日还是帮着看看府里的帐,然后回想着徐砚教她打算盘的方法,一点点的算帐。唯一不同的是,她几乎就赖在徐砚的院子了。 徐砚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来,就能看到小姑娘要不在他书房帮着收拾,要不就是摆弄他的花花草草,有时还去翻他的衣裳拿出来熨烫。 每一天,每一处,都留有她的印记。 徐砚也还是待她如从前,除了有时忍不住想与她多亲近,却只能生生压抑着,偏小丫头最近又黏人。 就好比今日,刚用过晚饭,她不知打哪寻了话本,非缠着要他给念。 是写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东西,里面还有些淫|词|艳|调,他看一眼便不想给念。结果她就成了海里带触须的乌贼一般,居然就扒拉到他身上来了,在他耳边念经一样的喊徐三叔。 一句又一句,一声叠一声。那娇软甜糯的声音,窜进他耳朵里让他心尖都在发酥,几声过后,哪里还抗拒得了。又被她软软地蹭得浑身滚烫,简直无法消受这美人恩。 最后,徐砚还是给她念了,跳过那些他觉得不该听的。可她听不到,他却看得到,越念越口干舌燥,这一晚不知喝了多少凉水。 不知自己使了坏的小姑娘,却是回屋睡得一脸满足,手里抱着他先前留下的帕子,梦里都在偷笑。 *** 齐圳查清魏家的买卖是在七日后,偷偷买出了一本帐册,上面清清楚楚写明白魏家生意是从海上来的。 本朝先前海禁几十年,现在也没算放开,不过是略微放松,上头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商人冒险捞钱财。 那些钱财,大部份也要落到朝廷的袋子里,贴补着国库。 所以近些年出海的商船不少,利润更是不必说了。 徐砚多半猜到魏家的生意是跟海里脱不了干系,但一看帐目,里在居然还标了提督府,神色就沉了下去。 他到杭州府这些年,经手的与船只相关,这里每户人家有多少船,他都了如指掌。 魏家是有两只商船,却不足于远航,他就是想让齐圳查魏家是与何人合作。结果上面写着提督府。 提督府有什么船,那都是战船! 可如今战船的数量却是吻合的,他每十日一查损耗,绝对不会遗漏任何一艘。 但既然提督府是魏家背后的靠山,战船商用的事绝对不用怀疑。 徐砚略思索,大概理出源头了。 魏家这生意不是这一两年了,而前几年报废不少战船,他过来后因为建造的新式战船,也有过不少报废的。 那些报废的战船,如今应该还停在海港,有时拿来操练用。 平时少那么一只艘,谁又会去在意。 吴沐川果然在里头谋大利! 但他没想到居然是用战船! 有一个魏家,恐怕还有更多的魏家。 徐砚翻着帐册。这明显是新帐,而再是新帐,一趟下来就是近十万两银子,再层层分拨下去。入帐的数额也不容小觑。 “居然胆大到如此!” 朝廷每年为战事耗资巨额,结果这些钱就被用来谋私利了! 三年前贪墨军晌的事还历历在目,眼下还有更骇人的,可能这事已经持续运作十年或者更久! 徐砚焉能不怒,工部和工匠们日日忙碌,结果都给他们这些谋私利的去忙了! “跟我去一趟魏家!” 徐砚将帐本扯下一页,一卷,收入袖子,让齐圳跟着自己走一趟。 本来,他与魏家就还有帐要算! 魏大老爷因为老母亲撞破脑袋这事,一有空就往家跑,倒是十足的孝子。徐砚没有通知就上门,倒也正好遇到他在家。 魏大老爷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直打鼓。 他还以为是躲过去了,但徐砚还是寻上门来了。 为了什么事,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徐砚被请进厅堂,魏大老爷就怕他发作,屏退了下人,结果听到他淡淡地说:“我要见你们老太太。” 魏大老爷的冷汗霎时就从额头渗了出来:“徐大人,上回的事是老人家糊涂了,如今她卧病在床,撞着头,怕是更说不清楚。” “那我且听听魏老爷怎么说?” 青年优雅地喝茶,说话间眸光斜斜扫过来,叫人不寒而栗。 魏大老爷抹了一把汗,赔笑着说:“徐大人,这事哪里有什么再好说的,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糊涂了。” 何况这是家里秘事,怎么能说! 魏大老爷只求徐砚高抬贵手,莫要再追究了,又指天赌誓道:“徐大人,初宁就是我魏家的表小姐,我魏某人的嫡亲外甥女,绝对不会再有那天的事情发生。” 可徐砚是不会信的,他有自己的思量,真相到底怎么样,他回京了就能查!而今日来主要目的...... 徐砚哂笑一声,把袖中那页帐取出来,放在桌案上,手指轻轻一敲。 魏大老爷当即探头看过去,下刻吓得直接从椅子里滑到地上,大惊失色指着那张纸说:“这、这个是!” “魏大人既然说是老太太糊涂了,那我就只当老太太糊涂了,但这白纸黑字的东西,恐怕是不能糊涂。魏大人说呢?” 徐砚笑得云淡风轻,身子微微前倾,锐利的眸光对上魏大老爷惶恐的眼眸。 ——这人是有备而来! 魏大老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在他的注视中,扶着椅子都没能站起来。是徐砚搭了把手,将他好好送回椅子里坐着,似笑非笑地睨他。 “徐大人,你想要下官做什么,下官什么只要能做的,必定应下!”魏大老爷也没有与他对峙的力气了,颓然地问。 徐砚重新坐下:“魏大人果然是淫|侵官场与商场的人才,心思透亮得很。” 说着,屈指在桌案上又轻轻一敲,似乎很满意他的识趣。 魏大老爷闭了闭眼,唇还在颤抖:“徐大人请说。” 徐砚也就不再和他打太极:“初宁因为你们很伤心,即便身为长辈,也不该口出狂言,那便是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了。魏大人,是也不是?” 魏大老爷能怎么说,把柄在人手上,又是事实,也只得忍着心惊说一声是。 徐砚又说道:“既然魏大老爷也认为如此,那这事就好解决了。我要你们魏家请宴,给初宁赔不是,并且要杭州府的人都知道,是你们老太太待她刻薄。” 什、什么?! “徐大人,这......” 这传出去,魏家哪里还有脸呆在杭州府,连对一个失持的小姑娘都刻薄,又哪里还有好的姑娘家愿意嫁进他们魏家来! 徐砚却不给他分辩或讨价还价的机会,也不要那帐页,直接站起身,把手拢进袖子笑得温和无害。 “如此,我就等魏大人的消息了。还有......只要她没死,她就得给我出来做陪着!”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互撩的日子还会远吗? 当然是不会啦! 第53章 徐砚的到来无疑又让魏家陷入一翻混乱。 魏大老爷从来没想过他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帐目上明明点明了还有提督府的关系, 一般人见着不该是避开吗, 结果他大刺刺就撕了下来, 用来威胁他们。 这威胁,仅仅是要为宋初宁出一口恶气。 魏大老爷神色颓然地坐在花厅, 魏三被兄长差人急急忙忙叫回来, 这快十一月的天,硬生生赶出一身汗。 “大哥,怎么了这是?是娘亲又觉得哪里疼吗?”魏三老爷进了厅,一屁股坐下, 忙让丫鬟给自己端茶喝。 “并不是。”魏大老爷声音透着几分无力和虚弱,把那张帐页递给兄弟。 刚刚才喝上茶的魏三就‘噗’一声,茶水全给喷了出来,连带那帐目都被浇个透湿。 他扬着那张湿哒哒地纸,震惊不已:“大哥哪里来的,谁撕了!不要命了!” 弟弟吓得一颤一颤,魏大老爷眸光闪烁着说:“这就是来要命了,徐三拿着过来的。” 一句话, 魏三差点又要惊得叫出声,好在他兄长已经娓娓道来,打断了他的慌张。 等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 魏三还是冷静不下来:“我怎么觉得这徐三就是拿捏住我们,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知道我们不敢真得罪初宁丫头身后的人,毕竟他就跟着小丫头住在无名居!” 说着, 又急吼吼地问:“大哥,当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初宁丫头真是安成公主的孩子?!” 说起当年的事,魏大老爷有片刻沉默:“我也不敢确定,但自长姐嫁出去那么多年,父亲没有停过寻医问药,就是为了给长姐治体虚不能生育之事。只是送去宋家的药方,都被宋霖丢了回来。” “母亲又早早就算着宋霖继室的位子,恐怕长姐真的不能生育。父亲去世的时候,一而再和我说,不管初宁是谁的孩子,都要我们视为长姐嫡亲的孩子。当年宋霖和安成公主闹得风风雨雨的.......” 魏大老爷停了一下,是说不下去了。 魏三明白哥哥的心思,还是怀疑宋初宁是宋霖和安成公主之女。他瘫坐在椅子里说:“我们魏家是造了什么孽,长姐不是母亲的孩子,如今长姐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孩子?!可都挂在我们嫡支上头,长姐生母我们到现在也没闹明白,难道初宁丫头的生母,我们也还闹不明白?” 父亲当年的风流事,魏大老爷也没法查证。不是没有查证过,而是根本无法查,说是父亲的外室吧,长姐又是在母亲嫁过来前一个月生下的。 孩子生下来后,就在魏家藏了两年。父亲还逼着母亲说是她亲生,这事母亲娘家程家也知道,却屁也没敢放一个,像是忌惮什么。 两家人都瞒着外头,说这就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长女,外界对这些事更一无所知。而生下长姐的人,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他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在长姐出嫁后,母亲才说出来的,而程家知道的也只有几个长辈。到现在,恐怕小辈都不清楚,他们一直喊的姑母,其实是外人的孩子。 在长姐去世后,留下一个二岁的孩子,那时父亲又一再交待他们以后有机会遇到那孩子,一定要善待。 他也不是没问过父亲,早逝的长姐生母究竟是谁,但父亲到临死都没有透露一句。 如若那孩子真是长姐的,父亲不要能连去世的时候都一再强调,要他们待那孩子为嫡亲外甥女。 这事就一直存疑在他们心头。 再后来听闻了安成公主和宋霖闹得风风雨雨的事,他们当然就怀疑初宁的生母,是安成公主。 所以这些年来,京城里能用的人脉,都在暗中注意宋家。宋霖一直未娶,出事后,安成公主就回了京,然后还为小姑娘造了势。显出特别喜爱她。 “......应该是安成公主不会错了。” 魏大老爷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定论了。 魏三更加没力气地瘫在椅子里:“既然是,这礼还是得赔。即便不是,徐三那头也不会罢休吧,真要出事,吴提督第一时间就能跟我们撇得干干净净。魏家从来就没入过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