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兔子不停舔耳的举动让霍铮明白方才他许是弄疼了它,回灶屋折了些干净菜叶,放在兔子面前,让它自己吃。 家中来了只兔,教这几日做活时总频频分神的霍铮集中精力,因为他发现,它太黏人了。 兔子比其他猫猫狗狗还要黏人,霍铮走哪,腿边随时都围着一只不停蹦跶的大白毛团,稍一不留神,便会踩到它。 霍铮并无把兔子红烧了凑顿肉的打算,且这只兔看上去并非很大,用去炖肉都不足以塞牙缝,他被缠得无奈,弯身抱起它,想把它放到它该待的地方。 白细被霍铮往外抱时就猜到他要做什么,急得用后腿不断蹬人,脑袋挨在男人温厚的掌心蹭动。 它不要走! 一抹湿润滑在掌中,霍铮放开兔子,不确定地看着它湿漉漉的双眼,忙把它放回地面,有些错愕。 掌心里的湿润,疑似为兔子的眼泪。诡异的念头一起,霍铮忽然不忍心欺负一只兔子。他面无表情的想,兔子想赖在这里,那就让它赖吧。 后来霍铮又发现,兔子十分通晓人性。 兔子抬起前肢翘后肢,摇摇头晃晃耳,屁股上的短尾巴随之一动,左右跳蹦跳, 因四肢太短,动作显得笨拙可爱,仿佛在舞动身子。 它跳了一会儿看霍铮没反应,急得蹦到对方脚底下,咕咕叫个不停。 “铮铮铮铮,兔子舞不好看吗?” 霍铮:“……” 白细抖了抖耳朵勉强打起精神,兔子舞是它最拿手的卖萌绝活了,讨不得对方欢心,只好另择方法,让铮铮对它刮目相看吧。 霍铮锄干净院后繁茂丛生的野草,有心开辟出几块空地,围城圈。 木柱的固定需要用藤麻缠绕绑实,霍铮将砍来的藤麻编织为绳,结成绳后便了用作捆绑,他定劳木头,整欲把绳取来,腿脚一痒,就看到蹲在脚边的兔子嘴里叼了个东西,正是他不久前编好的麻绳。 兔子蹭蹭霍铮,将咬在嘴里的麻绳放下 ,屁股一扭,背对着霍铮蹦蹦跳跳离开,霍铮看它蹦远了,继续叼起剩下的麻绳过来。 麻绳粗大,兔子可谓咬着十分迈力,艰难拖动起整根绳蹦过来,末了舔舔嘴,圆溜黑亮的眼一直望着他。 霍铮:“……” 他弯下身在兔子脑袋上轻轻一揉,兔子得了抚摸,抵在温厚的掌心下轻轻磨牙,毛团一跃,竟跳入霍铮的怀里。 用饭时,兔子亢奋,霍铮摆好碗筷,方才入座,兔子便屈起前肢扒在他腿上,后肢离地,识图沿他的腿往上攀。巫师之门 霍铮从未见过如此富有灵性的兔子,干活会搭把手,吃饭也得缠着人,喂它菜叶并不理会,不屈不挠要往他腿上爬。 他稍有犹豫,抱起兔子放在空出的凳子。 兔子探出前肢,勾上霍铮裤子后,很快跳到大腿上,舔了舔脖子下的毛发,安安静静蹲着,但凡霍铮想把它从大腿上抱走,它的小爪子就会立即伸出来勾住布料。 很显然,兔子要赖在霍铮的大腿上不走。 霍铮寡着脸,不动它了。 腿上窝着一只小东西,用饭时霍铮心不在焉,一会儿是小兔子,一会儿又是那与兔子相似的人。想起今日兔子在他眼前蹦跳的‘兔子舞’,霍铮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 白细用霍铮给他的干净菜叶填饱肚子,蹲在对方大腿上梳理全身的毛发。花斑狗为它出的这个主意的确很好,人果然喜欢可爱的动物。从前铮铮从不让它靠近,它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居然能跳进对方温暖的怀里,蹲在他大腿上舔毛,铮铮的大腿结实有力,它忍不住用爪子踩了踩,愉快的磨牙。 白细理干净毛发,霍铮抱它下地,去灶屋内烧水沐浴。兔子体态小,不敢靠近生火的地方,隔着距离蹲在一旁,它知道这时候霍铮要去冲洗身子,便朝往屋外蹦跶,赶在霍铮热好水之前,躲在澡房内。 白细动了动耳朵,脚步声近,霍铮提水而入,将门掩上。 霍铮解开衣物,兔子眼睛往上一瞟,男人健壮挺拔的身躯背着它,热水淋淋洒洒而下,水汽弥漫掩去兔子视线。 它从角落跳出,抖了抖双耳。绒绒毛发沾了水汽,湿漉漉黏在身上,很快,蓬松的毛兔子缩小一圈,霍铮闻声扭头,身子侧过半边,目光与蹲在地面舔爪子的兔子迎了个正着。 噶。 白细舔爪的动作一停,小小的它仰视霍铮,人类的躯体于它而言格外庞大,眼儿顺着结实庞大的腿向上,视野间植被繁茂的地带,巧见庞然大柱,滴滴答答落着水。 一滴、两滴。 窄小的空间陡然热起来,白细那小脑袋跟着发热,它愣愣往爪子一舔,霍铮无视它,脚下却挪开些距离,避免水珠溅到兔子。 霍铮冲完一次澡,全给白细看光了。 他神色漠然离开澡房,顺手把兔子捞出去。 兔子落地后傻傻愣愣,小爪子踩在地上颠颠倒倒。那种感觉像是喝醉了酒,整个兔子在天上漂浮。 咚—— 它一脑袋栽倒在地,直挺挺躺着不动,引来霍铮注意。 霍铮翻开兔子,指尖湿热,抬起它脑袋,只见两道鲜红血液细细淌着,他怔错一瞬,也不知怎的,兔子竟然在流鼻血。 第21章 变回人形 霍铮怀疑自己从兔子脸上看到状若人类呆滞的神态,指腹往它冒血的鼻子轻抹,兔子猛地蹬起后肢,发出古怪至极的叫声。 兔子背对他,两只小爪掩住面目,垂落的长耳朵贴紧埋低的脑袋耷拉,似乎在……害羞? 一只兔子,会害羞? 霍铮迅速把荒谬的念头从脑海除去,兔子蹦到角落里舔毛,想来即便流了鼻血也并无大碍,他恢复冷淡的神色返回房内,方要掩门休息,主屋里的兔子却蹦蹦跳跳跟了过来,白花花的脸上还挂有两道可疑的血迹。 咚—— 兔子撞在门上,撞开一道门缝,身子从缝里挤进屋。 霍铮目无表情地看着它,兔子回以无辜眨眼,耳朵抖抖,舔爪子,自行找了个角落乖乖蹲好,下腹在地面轻轻蹭了蹭。 当夜它就成功入住霍铮的房间。 夜深人静,窝在角落的白细灵活跳跃上床,它轻巧落在枕边,借着窗外漏进来的微弱光亮,贪婪地看着霍铮的面庞。 男人呼吸平稳沉缓,鼻息浅淡,它将脑袋凑近,亲昵地往他侧颊蹭蹭。 能与霍铮如此相处,白细不想变回人了,它愿意一直做一只兔子跟在霍铮身边,霍铮会抱抱它,摸摸它,给他蹲大腿,寸步不离地跟着,今天它所经历的事,做人时从未体会到霍铮这般对它。 做人没什么不好,做一只兔子也没什么不好,白细偷偷舔了霍铮一口,能留在对方身边,以何种形态它都不在乎的。 白细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变成兔子跟着霍铮,不想事情却在三天后有了转机。 后山置出的农地进入开垦时最忙碌的时期,天光破晓前,霍铮便收整好农具携带水囊前往农地干活,年壮的村户陆陆续续出门,他们起身早,多数人会带上一壶烧烈的酒随时饮上两口提神,酒是村中老陈家酿造的,味道醇香劲又足,价格便宜,每年村中每户人家都会跟老陈家买酒,给男人下地干活提神用,一壶烧酒下肚,全身沸腾,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霍铮腰上也别有这样一壶烧酒。 出门时兔子白细紧随霍铮的步伐,它一蹦一跳绕在前边带路,霍铮眼角抽搐,在其他村民看过来前,一手把它捞起来放在肩头。 男人臂膀宽厚,兔子在上面踩了踩,挨在他颈窝边静静蹲好,嘴里发出愉快地磨牙声。 赶往农地干活的村民看到霍铮一个大男人肩上蹲着毛绒绒白兔,同样眼角发抽,用一脸古怪的神色看着他。 霍铮沉默淡然,白细遂也木着脸,不予任何人反应。当霍铮下地忙起来,蹲在他肩膀的兔子却不是那般镇定了。 白细探出爪紧紧勾住霍铮的衣服,怕伤到对方还得提防爪爪不能勾太深,于是下地的众村民就看到如此景象。 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吊着一只在光照下白得晃眼的兔子,霍铮还得时不时伸手把它捞起来。他垂眸,粗制的线料被兔子爪子勾出全跑了出来,若再让兔子抓下去,他得裸身下地了。 霍铮把它带到树荫下放好,回头见兔子蹦跶着要跟来,沉脸道:“留在此地。” 白细收回爪爪舔一口,不动了,眼睛却一直锁牢霍铮的方向。 临近正午,村中的妇人手挎竹篮为在地里干活的自家男人送饭,霍铮早时便将午饭备好,其余人上地用午饭,他仍留在地里锄恳,树荫下的白细蹦了一个来回,按耐不住往他的方向蹦去,不料身子一轻,整双耳朵被人自后提起,手劲及大,它发出痛苦的怪嚎。 村民掂了掂它,“哟,这是哪跑来的野兔,虽然不够肥,炖成肉过把嘴瘾不错。” 有个别村民认出来,指了指霍铮的方向,“这兔子好像是跟他过来的。” 抓住白细的村民嗤笑,“兔子都长一个样,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可有证据?” 白细被纠得可疼啦,忙后腿用力蹬着抓住他的村民,爪爪探出撕扯对方。霍铮很快注意到这头的动静,白细看到霍铮赶来,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后腿瞪人时又把村民咬了一口,趁对方痛呼时松手逃走,向走来的霍铮噔噔噔蹦去,准确跳入他怀中,被霍铮接了个正着。 白细耳朵耷拉不动,窝在霍铮怀里瑟瑟发抖。 霍铮感受到它在害怕,放轻动作给它顺毛,被咬破手的村民发狠追来,朝霍铮张口就骂:“把这兔崽子给我,敢咬老子,老子宰了它下锅!” 兔子身子一抖,霍铮面色愈沉。 其余村民围在树底下看戏,霍铮道:“是你先抓了它。” 村民啐了一口,“我呸!不过一只野兔子,抓它怎么着?!” 霍铮冷道:“这只兔子是我养的,你想把它抓来炖,被咬它了不无意外。” 村民理亏在先,怒红了脸欲夺走兔子,霍铮轻而易举避开,护好怀中兔子,眉头阴沉,分外不悦。 面对蛮横的村民,霍铮钳制他一条手臂往后扭去,周围看戏的村民有几个真怕两人打起来,便出来两头劝解。霍铮会武,闹事的村民不是他对手,有台阶下,方才愤愤离开。 兔子双耳紧紧贴着,霍铮想是被村民所致。村中没有兽医,低头对它说了一句,“没事了。” 白细用舌头舔舔霍铮的手背,它需要对方更多的抚摸来安慰它。 一出闹剧之后,兔子闷闷不乐,霍铮草草做完今天的活,傍晚前就准备揣着它回去。 白细察觉霍铮心里有事,顺着他若隐若无的视线,发现对方正对一个角落出神。那个角落是他前几日鬼鬼祟祟跟踪对方时蹲的一处角落,白细一扫失落的心绪,爪子不停来回踩着霍铮的掌心。 铮铮这是在找他吗?! 它仰起脑袋对霍铮咕咕叫,铮铮铮铮,你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呀! 霍铮领会不到它的意思,以为它还在为午时的事害怕,便安抚性摸了摸它的脑袋。 白细忧愁极了,做一只兔子待在铮铮身边固然是好,铮铮会抚摸它,可它听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这令它不禁气馁。 返回霍家途中,白细看到了赶牛的阿郎。阿郎于它有恩,兔子的动静很快让霍铮注意到另一侧赶牛的黝黑少年。 阿郎看到霍铮,牵着牛靠近他,不确定问:“你是霍家的二郎吗?” 霍铮面无神色点头。 他的冷漠并未让阿郎难堪,阿郎拍手热情道:“前几日有个好——” 他红着脸连忙改口,“模样俊俏的少年在门外等你,他连续等了好几日,有天下了雨我让他找个地方避雨他都不肯离去……” 霍铮:“……” 阿郎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太多了,挠了挠头,道:“他找到你了吗?那日我看他狼狈,想给他送件雨具,不料等我过去时他人就不在了。” 白细对阿郎发出咕咕的叫声,“谢谢你啊。”它眷恋地往霍铮掌心舔了舔,隐隐间耳边传来一声低叹。 霍铮对白细心有所愧,阿郎的话更令他陷入困扰,回到霍家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兔子轻咬他的指头玩闹也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