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墙听审
翌日，沐凤儿的几个庶出的姐妹一早便赶过来凤凰阁探望，却只听得丫鬟回绝道小姐病情尚未痊愈，不便见人。 “呸，果真是邪魔入体魔症了，发了疯，我们一大早赶过来探望，她竟然避而不见。”沐丽儿在走出凤凰阁以后终于忍不住怒气啐骂道。 府中谁人不知沐凤儿的病情连御医都说并无大碍，怎么就不能下床见人了，分明是她不想见人。 “快别说了，小心被旁人听了去，凤儿姐终究是嫡出的血脉，不想见你我就不见罢了，怎么能容得你说闲话，让父亲知道了可是要严惩的。”沐清儿听到牢骚，又看到恰好路过的老夫人身旁的嬷嬷，说教似的制止道。 此话一出，路过的嬷嬷，婢女，皆向沐清儿投来赞赏的目光，对沐丽儿更是多了几分厌恶和鄙夷。 相府沐相爷有那么多嫡出的庶出的儿女，沐清儿是最知事理的，而同为庶出的沐丽儿向来口无遮拦，是个没脑子的，府中上上下下不知得罪了不少人，是个成不了气候的。 “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七小姐她们走了。”丫鬟珠儿回禀道。 沐凤儿抬手理了一下耳边的秀发沉下双眸轻声说道：“你下去吧，你提前准备一下，母亲近来身子不好，不能扰了她休息，再过个两个时辰去向母亲请安。” 沐风儿此刻不想见自己的仇人沐清儿姐妹，因为她害怕自己情绪失控，忍不住想要掐死她们，想到她们便是滔天的恨意，愤怒，前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重生过来，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克制平复自己的情绪，以更好的面对自己的仇敌。 今日要如同往常一样去向母亲请安，沐凤儿内心是五味杂陈，伤心自责后悔。 前世因为自己的任性，愚昧无知害的母亲被相爷疏远，被婉姨娘下毒害死，幼弟被人谋害遭五马分尸惨死边疆。 若非自己太任性要为太子的登基扫清障碍，落下把柄被其拿捏利用，将军府满门怎么会落得个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 若不是新帝欧阳暖授意，沐清儿的外祖一个小小的县令怎敢举发大将军叛国，列出条条罪证，新帝为立其威将将军府满门斩杀殆尽，火烧将军府，沐凤儿的表哥被斩首，表姐妹们充为军妓被折磨致死。 这些罪，这些祸皆是因自己而起，哪怕是自己万死都不能赎罪，重活一世，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赎罪的机会，绝不能再连累自己的亲人，绝不能让将军府重蹈覆辙。 “小姐，奴婢已经备好了夫人喜欢吃的糕点，果子，咱们可以出发了。”珍儿小心翼翼的回禀着沐凤儿。 小姐戴上夫人为她求取的平安符，以前总是嫌着难看不愿意佩戴，今日却把符拿在手里抚摸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珍儿觉得诧异，但是主子的事不是她能多问的。 一行人说罢便出发了，不多一会儿便走到了欣荣阁，那是沐凤儿的母亲，相府主母居住的地方。 阁楼外面是一小片竹林，郁郁青青，轻推一扇木门，便是两层的小阁楼，雪白的墙，青色的砖瓦，朱红的木门，仿若人间仙境。 杜鹃，青竹是沐夫人的贴身丫鬟，也是自小长大的陪嫁丫鬟，纵使她们终身未嫁，不曾为人母，但是看着沐凤儿长大的，看到她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儿一般。 她们一早看到沐凤儿过来请安，纵是相府老人，依旧是掩不住面上喜色，匆匆忙忙去内屋回禀夫人。 不多一会儿，沐夫人走出内屋，看到前来请安的沐凤儿，脸色仍是有一些苍白，一身素净衣裳。 “不孝女沐凤儿来给母亲请安，这些日子让母亲担忧了，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母亲，给母亲带了爱吃的糕点和果子。”沐凤儿克制住泛红的眼圈，声音颤抖略带哭腔的说道。 原本想着好好询问女儿当日行刺太子之事，听到女儿这般言辞，沐夫人一时间想到这丫头怕是给自己惯坏了，想着用哭泣示弱以博得自己心软，一想到此事沐夫人脸上的疼溺情绪便收起了，正色道:“你可有给你祖母和父亲请安？竟这般不知礼数？” 沐凤儿半跪着，没有抬头，身子也不抬起，因着见到了母亲满心的既欢喜又难过的情绪致使眼角酸涩止不住的流泪，发出微微的啜泣声。 原本微怒的沐夫人，此时听到沐凤儿的抽泣声是更加生气了。 “你不要想着闯了祸就过来找娘，你从小到大骄纵任性，闯祸不断，都怪为娘的宠着你纵着你，养成了你这样飞扬跋扈的性格。原本想着女儿家长大了快要出阁了能收敛许多，谁曾想你竟然刺害太子？你可知你父亲为此生了多少气，家族受到了多少牵连，若不是太子不追究，我们相府满门差点被你害死？”沐夫人克制不住的愤怒的情绪，怒斥着跪在地上的沐凤儿，一时间气的喘不上来气捂住了胸口。 青竹看到赶忙过去扶住沐夫人给她轻拍背部，让她呼吸顺畅。 “小姐，你倒是给夫人认个错啊，别不说话。”丫鬟珍儿看到屋里紧张的气氛，她从未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赶紧小声提醒道。 眼角泪痕斑驳的沐凤儿，止不住眼角泪水，酸涩，重生前的一幕幕缠绕在脑海，一时间喉咙哽咽发不出声，只眼泪连绵不断，滴答滴答打湿了地板。 “竟连认错解释都不会，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这孽障，也不会连累整个相府，将军府和你年幼的弟弟姊妹们。”沐夫人看到在丫鬟的提醒下仍旧不发出只言片语只知道抽泣的沐凤儿甚是气恼，想到这孩子竟然这般任性，连个错都不会认，一时间气到口不择言的骂道。 见状，杜鹃，青竹赶忙安抚夫人，夫人早些年出征北伐异族，身体落下病根，不能受到刺激生气的。 就连沐凤儿行刺太子这件事相爷也是在相府下了死令，不准透漏一个字，这件事还是夫人外出时候听到的瞒不住了才知晓的。 听到沐夫人提起相爷府，将军府，提起幼弟，沐凤儿一时间如同电流击中一般觉醒。 母亲心心念念记挂着相府，她的丈夫，可就是这相府里她所谓的亲人，她的夫君，把她的儿女，父亲，整个将军府众人推入死路。 前世满门抄斩的将军府，老将军死不瞑目满脸血泪，家族男丁被斩首，女的被充为官妓被残忍虐杀，其余的丫鬟仆人被囚禁府中活活烧死，哭喊声，求救声，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啊”沐凤儿回过神来，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娘” “娘亲” “娘亲，我错了。”沐凤儿抽泣着半跪着走向夫人，头发散乱开了，一下子扑在了夫人的脚下。 “娘亲，是我错了，我过去不该任性闯祸，害娘亲心烦。”沐凤儿抬起头眼泪斑驳，因着悲伤抽泣，眼睛红肿，满脸的悔恨。 “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是以此来躲避惩罚。”沐夫人甩开了衣袖，咬紧了牙齿，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要坚定态度，这次绝对不能再纵容心软。 在相府沐凤儿犯了错她可以庇佑，可是凤儿终究是要嫁人的，要嫁的不是寻常百姓而是皇家，要成为未来皇后。皇宫那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若沐凤儿再不收敛脾性，迟早沦为他人鱼肉死于非命，她护佑不了沐凤儿一世。 更何况这阁楼里还有着在一旁听审的府尹，只要有一句话说错便会引来祸患，尽管之前打点过，但是戏也要做足才是。 话说出了口，沐夫人还是眼神示意着青竹扶着沐凤儿，怕她情绪激动磕了碰了。 青竹看到夫人的神色自是明白，只要是小姐犯了错，磕头认错之类的，她都要小心看护，怕她不知轻重破了相受了伤。 “娘亲，刺杀太子一事，与我无关。我身为相府嫡女，又与太子是天命姻缘，一眼见太子便心生爱慕，怎么会刺杀太子？”沐凤儿哭泣着说道。 是啊，天命太子妃，未来的大夏皇后，任谁都不相信是她刺杀的太子，所以相府请法师为她卜算，算出是有恶灵附身，被人控制所以才做出如此行为，夫人也是不解和将信将疑。 “可你却是刺向了太子，当时是何情况，你可还记得？”果然沐夫人在听到沐凤儿一席话之后眼里多了几分关切和心疼，其实，她也是不相信沐凤儿会刺杀太子的，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和动机。 “娘亲，女儿当时看到太子，只觉得一见倾心，可是突然看到一红衣女子面目狰狞满脸血泪的扑向了我，我还来不及喊出声就失去了记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全都不记得了，醒来便听人说我刺杀太子。”满脸泪痕的沐凤儿心有余悸的叙述起来当时的事情经过，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虽是将计就计的承认了自己当时刺杀太子的行为是邪祟附身，这也是缓解流言，解除相府和自身危机的最好办法，可是沐凤儿清楚的知道那邪那祟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惨死的自己。 “母亲，女儿好冤枉啊，给女儿一百个胆子女儿也不会去刺杀太子。母亲，现在人人说我是祸害，是煞星，女儿也没脸见人了，也不想连累整个相府，不想连累父亲姊妹，今日过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女儿便自寻了了断以示清白。”说着沐凤儿便低下头，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作势便要离开。 “儿啊，母亲怎会不信你，这天下哪有父母不信自己的孩子啊，你是相府嫡女，天命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怎么也不会大庭广众刺杀太子，定是邪祟附身。”沐夫人一把抱住了沐凤儿，眼睛忍不住流出了泪水，颤抖的声音痛哭道。 帘子后面，端坐着的是京兆府尹，相府的老太君，老爷，二老爷，听到此，人人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件事本就是匪夷所思，天命太子妃，未来的大夏国皇后当众行刺太子，任谁都不相信。所以相府请法师算出沐凤儿是邪灵附体亦是合理解释，这也是皇室没有立刻追究责罚的原因之一。 不过哪怕是邪祟附体，也终究不能免罚。 “那左相，如今是非明朗，下官就此告辞，回宫后必定据实禀报皇上。”京兆府尹起身便躬身告别，一脸的敬意。 “府尹大人别急着走，我兄弟二人一同送送府尹大人。”说罢，沐尽忠，沐尽仁两兄弟便起身相送。 老夫人亦从小门离开，欣荣阁只留下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和在一旁红了眼眶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