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门口站着的是久未相见的蒋安柏，他默默地看着夜绫音，他手里还提着一筐水果，那是打算送给纪容彦的礼品。 今晚蒋安柏有事路过医院附近，想起纪容彦住院，毕竟是学生的父亲，出了那样的意外他是该去看望一下的，没想到在楼下他竟然看到了从医院走出来的夜绫音。 这么晚，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来看望纪容彦？ 他了解夜绫音，她和纪槿遥的关系那么恶劣，根本不可能好心关心纪槿遥的父亲。 况且，他眼中看到的虽然是夜绫音，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气质，仿佛是换了个灵魂在同样的躯壳里，那是一种毫无存在感的低调。 若不是他太熟悉夜绫音，几乎难以认出来。 或者说，这是一种刻意的演技。 蒋安柏一路跟着夜绫音，她走得很快，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有打车，直到过了几条街，夜绫音才上了路边的公交车，并转了几辆车回到片场。 蒋安柏听到了夜绫音的歌声，她的歌唱得真好，看着她微笑着与别人说话，他仿佛又想起曾经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只是脑海中，始终控制不住想念过去。 摄影机已经录下了夜绫音唱歌的内容，到时候经过柯云泽的润色，会成为这部戏的剧终曲。 刚刚过来的纪槿遥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只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蒋安柏，那一瞬间，她眼中只剩下这个俊雅沉默的男人，手中的剧本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夜绫音闻声转头，看到了蒋安柏，他们的目光相撞，夜绫音愣了一下，而蒋安柏却没有躲避她的视线，他就那样盯着她，用一种极力压抑的火热目光，夜绫音神色自若，她垂眸想要避开蒋安柏的目光，却猛然看到他手中的水果篮，夜绫音的脸色变了一下，她知道，那是医院外才有卖的东西。 就要开拍了，工作人员负责地将闲杂人等赶出片场，关上门，隔绝了蒋安柏深情的眸，也隔绝了夜绫音的心慌。 纪槿遥尽力打消自己的不安，走到摄影机前，躲在柯云泽身后，水蓝色长裙宛如微波荡漾的海。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指节纤细雪白。 他们真像是童话里的公主王子，没有灰姑娘的妨碍，爱情更加纯白无瑕。 可惜，在这部戏里，只有灰姑娘才是真正的女主角。 柯云泽看着夜绫音，她眼神有些恍惚，淡淡腮红遮不住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刚进门时的活泼俏皮，唱歌时的甜美温婉，突然间仿佛都烟消云散。 不知情的人大概以为她已经入戏了吧，也只有柯云泽看得出她眸心深处那宛如雪花飞舞的空凉。 她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直到薛淮希说了“开始”，夜绫音才恍然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向柯云泽。 柯云泽凝望夜绫音，冷静地说出台词：“如果你自首，我会原谅你。” 夜绫音的眼神从纪槿遥美丽的面孔上掠过，飘向柯云泽，“你爱我吗？” 窗外的微风将她墨黑的短发吹得有些凌乱，鲜艳的红裙在风中轻轻飞舞。 那是宛如天使曼舞的绝美，惊艳到足以倾倒众生。 可为何，气氛如此悲伤…… 柯云泽愣愣地看着夜绫音，牵着纪槿遥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一些。 纪槿遥脸色一白，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掩去眼底那患得患失的恐慌，她牵强地宣告他的所有权。 夜绫音低下眼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扣的手上。 良久，她轻轻地笑了。 那种笑容温柔至极，却也冰冷至极。 “既然不爱，你的原谅又值什么？我不会毫无意义地死去！” 柯云泽嘴唇颤动，他似乎想要回答夜绫音，但纪槿遥颤抖的手却让他无法开口。 水银般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将他细细碎碎的发梢镀上了晶莹的光，仿佛无数光点在他身畔翩跹。 那双幽深澈亮的眼眸微光闪动，似乎蕴含千言万语，终究却什么都说不出。 柯云泽和夜绫音都像是天生的演员，在他们之间有着强大的气场，足以让任何人黯然失色。 纪槿遥握紧柯云泽的手，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她像是被剥离出了这个镜头下虚幻的世界。 不，她不可以被夜绫音的光芒盖去，她不想到了结尾还是个花瓶。 即使最终任轩选择的是易天蓝，也不会有人祝福这段爱情，更不会认同她的幸福。 因为柯云泽和夜绫音眼神中流露出的全都是对彼此的感情，那种绝望的，无助的，深埋于心底的，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的爱…… 易天蓝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角，夜绫音却用强悍的演技扭转了这一切。 这种感觉，真的好悲哀…… 纪槿遥松开柯云泽的手，站过来隔开他与夜绫音。 “红叶，你不要再逼任轩了，你现在只有一条路，没得选择，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纪槿遥的眼神毫无畏惧，卷曲的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漂亮五官有着天生的优雅气质。 薛淮希不由点了点头，纪槿遥把易天蓝柔弱外表下的坚强演得很生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勾引谁 大概是遇强则强吧，夜绫音越是表现出色，纪槿遥就越能发挥超常。 虽然还是不能压过夜绫音的气势，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错？我做错了什么？” 夜绫音仿佛在自言自语，莹澈眸心露出淡淡困惑。 她在微笑，温良婉约的声音，像是一朵华年绽放的绝色昙花。 “我唯一错的，就是当初没有杀掉你，看，我还是太心软了。” 纪槿遥愣在原地，剧本里并没有这句话，是夜绫音擅自改了台词。 她下意识地望向薛淮希，他专心盯着荧幕，并没有制止。 纪槿遥有些紧张，脑中突然空白一片，她的手心冒出了潮湿的细汗，总觉得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窘迫。 然而夜绫音神色无异，仿佛那些台词早已与此时的剧情融为一体。 她好心解释：“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用杀那么多人，是你害死了他们，天蓝，错的是你。” 尽管说着恶劣的话，她周身却没有一丝一毫戾气，甚至连眼神里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狰狞恶毒的恨意。 此时的她不像个恶魔，倒像个纯美的天使。 鲜艳的红裙，如同染血的百合。 这种浑然天成的演技，才最令人不寒而栗。 即使脑中空空，纪槿遥仍旧试图接上夜绫音的台词说下去，她不想被小看。 可还没等她开口，突然有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打碎紧张的空气。 桌上丢着纪槿遥在剧中用的那支蓝色手机，七彩的led灯闪啊闪。 纪槿遥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拿起手机，姚茉琦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怎么回事，”薛淮希有些生气，“工作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关机的吗！” 纪槿遥不敢接听，她按下关机键，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下次不会了。” “今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你们都演得很好，如果能一直像刚才那样，我们今晚就不用熬通宵。我不希望你一个人的失误连累了别人。” 薛淮希的语气有些重，刚才夜绫音临时加的台词非常精彩，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她都诠释得异常完美，薛淮希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个面对未知剧情的观众，迫不及待想要看下去，他也想知道纪槿遥会怎么回应，不是单纯背诵台词，而是像夜绫音一样融入角色，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可是一通电话就把绷在弦上的气氛全部摧毁了。 “对不起，导演。” 纪槿遥委屈地低下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她没心情思考太多，心里暗暗埋怨起姚茉琦。 “算了，”夜绫音帮纪槿遥求情，“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们重来一次吧。” “好吧。”薛淮希叹口气，他似乎有些太严厉了。 纪槿遥重新走回原位，虽然她努力想要弥补，但她最终仅仅表现得无过无失。 或许原本她可以演得很好，那通突然打来的电话却搅得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拍完，已经是凌晨。 纪槿遥筋疲力尽，她悄悄走到一边，打开手机，无数个来电提醒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手机发出连续的短信音。 薛淮希听到了声音，转过来望向纪槿遥，而夜绫音站在他身边，低着的脸看不到表情。 纪槿遥疑惑地拨通电话，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手机突然掉在地上，机壳摔得飞起来。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晶莹泪水在眼中瞬间汇聚，大滴大滴落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薛淮希走过来问纪槿遥，她的表情令人担忧。 “我妈说，我爸抢救无效，医生已经宣布死亡了……” 片场突然静下来。 “都怪我，如果早一点接到电话，或许还能见我爸最后一面……” 纪槿遥慢慢朝着门口走去，双腿颤抖无力，眼泪不断地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薛淮希愣在那里，他没想到那个电话如此重要。 眼见纪槿遥的身体消失在门口，薛淮希连忙拉着夜绫音跟上去：“等等，我开车送你过去！” 一路上纪槿遥一言不发，她缩在跑车后座上，双眼哭得红肿，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薛淮希车开得飞快，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医院，他停好车，送泪眼朦胧的纪槿遥上楼。 纪槿遥跌跌撞撞地闯进病房，看到姚茉琦紧握纪容彦变得冰冷的手，哭泣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而纪容彦静静躺在那里，已经没了呼吸，却还睁着眼睛，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纪槿遥冲上去抓住病床栏杆，痛哭出声：“爸爸，对不起，爸爸……”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