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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困意被强行催折,小阿笙真的是凭借着对公子美色的爱才强撑着自己爬起来,睡眼朦胧地在百叶的掩护下溜出府。 浓绿的叶片下是簇簇朱红的花朵,不需要多见,阿笙俯身时手指上掩盖的都是柔软蓬松的大片花瓣,每一处纹路都在细细地挠她的手掌心,草汁被一片春光碾碎,堆积在阿笙的裙袍下。 大朵的厚重花瓣被小心地拾起,还想要挑出来最漂亮的满天星搭在旁边,如果扎成一束,一定比最温柔的朝霞还要明媚。 清晨的春露染湿了阿笙的眉梢,就连发尾上的水珠都是清莹的一点点水色,盈着初起的雏鸟清澈的眼睛,就又是万物复苏的嬅嬅之色。 公子很紧张,如果有鲜花的陪伴,会不会觉得轻松不少呢? 就好像阿笙她依旧能陪在他身旁一样。 高高束起的头发被初萌的山色覆盖,崔珩晏少见穿着的袍子是微凉的月光,盈盈的微蓝色流转在一色的靴子上,然后小公子看到了阿笙。 从面无表情的冷淡面色转换到微讶的轻轻而笑一共需要分几步,这需要依靠阿笙循声而来的脚步才能决定。 崔珩晏好笑地看她捧着一大捧凤仙花,还没等问出来一句就被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大一捧鲜花塞进了怀里。 溜出府的阿笙身上的衣服是清淡的湘粉色,已经染出来深浅不一的花蕊,然后这朱色的花瓣染红了崔珩晏月白的衣衫。 好像他们同枝连气,从来就都是相生相伴,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美好。 从满载着萌芽与破冰的吱呀声开始,从鲤鱼越出水面开始,从去年开始,从见面的第一次开始,从女娲造人开始,从开天辟地开始。 不顾小厮阿裕唬了一跳的声音,崔珩晏伸手拉住害羞到想要跑走的阿笙,非常温柔地开了口:“阿笙,我很喜欢。” 染脏了算什么? 不能去赴宴算什么? 被旁人构陷成一无是处的蛀虫又算什么? 只要阿笙在,这些东西就是连朝菌和蟪蛄更为渺小而不可见的微尘,连提及都没有必要。 更不必说,崔珩晏本来就不是干净的人啊,本来就是将死的人啊。对于那时候的小公子来说,自己身中的剧毒本来就是药石罔顾的,所以总有一天鲜血会开在衣袍上成为暗红的花苞,而他宁愿从头到尾的伤害都可以来自于阿笙的馈赠。 如果这能是阿笙给予他的预言,该有多么好。 若是当真可以成为现实的话,请让更多的血花盛开吧。 也是时至今日,阿笙才隐隐揣度出公子的一些晦涩想法,是远比从前下对子、围棋对弈与搭花绳更为深邃而费脑子的事情。 阿笙笑起来,若有所思道:“公子他本来可能就是这样的人啊。” 就连旁边听着的谢涵秋都是悚然一惊,胳膊上生出了细碎的鸡皮疙瘩,“这样说的话,崔小公子实在是有些吓人。” 她沉痛地拍了拍阿笙的背,劝说道:“不然姐姐你还是嫁给刘异曲吧,虽然他很像个疙瘩,但是也不会这么恐怖。” “你不是喜欢刘大公子来着?”阿笙差点没呛到,推开盛满水润梨子的小小瓷碗,认真坦诚,“我确实对他没什么感觉。” 就算公子再怎么病态,阿笙也愿意认栽。 谢涵秋笑起来,眼睛里是些微的寥落:“我有些累了,姐姐。” 就算再怎么坚持与不放弃,再怎么厚脸皮与鼓起勇气,也总会有力竭的一天,再又加上最近父亲谢三老爷的事情,谢涵秋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心灰意冷,“爱是放手,听闻他还挺想和姐姐成婚,我愿意成全他。” 如果有情人能终成眷属,那么谢涵秋就算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愿意退后一步。 “但是我不喜欢他啊。”阿笙的眼睛是黑白两色的澄澈透明,再怎样狠辣的话用她清甜的嗓音说出来,也是蒙上了温柔的细纱,却这样冷白分明地切割开一切的混沌,“就像公子再怎么样不堪,我也想要陪着他。不过同样的事情,换成刘大公子我就不行。” “何况刘大公子也对我无意。”阿笙叹口气,第一次和她说起从前避而不谈的话题。 谢涵秋很迷惑:“那他究竟喜欢谁啊?除了他那几本破谱子,我就没见过他和旁的女郎多说什么话,看起来也没有断袖的癖好,我是真的不清楚。” “你已经说出来了。” 阿笙轻轻地指了指笛子。 迷茫地顺着她细弱的手指去看,谢涵秋问:“我说了什么?” “他就只喜欢乐音。”阿笙声音放的特别轻,唯恐惊扰到蛰伏在树上的蝉,“不一定每个人都想要成亲生子的,可能刘大公子就只喜欢乐音,就是愿意和不会说话的琴相亲相爱,这亦是另外一种选择。” 咬咬唇,谢涵秋忍不住反驳道:“都说日久生情。时日久了,难道他还一个人都不喜欢吗?” 阿笙回望她,语调像是在劝说,又带着一点温柔,“我可以帮你,如果只是想嫁给他的话,总是能找到办法的。大不了我多帮他写一点谱子。只是你要想好,你确定自己能熬到他回心转意吗?刘大公子有多固执,你绝对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到时候总没有后悔药能吃的。” 谢涵秋很丧气,语调都颓靡:“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他就真的不会触动分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