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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把一切情绪都吞进肚子里。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没有人可以分享,痛苦与欣喜都压在心底,长久以来,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变得有些麻木。然而幸运的是,现在笑笑在教他一点点把心事拆解,说出口来,和她一起分担。 他在这件事上缺课太多,好像也没有什么天赋,但好在碰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愿意努力去学。 这门课的要义大概是“信任”。将自己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完全交付与她,相信她无论怎样都会爱他如初,也相信她一定可以带他脱离任何囹圄桎梏。 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在尘世千万人之中找到这样的挚爱。 周箨的心变得有些柔软,伸手将时欢脸上的碎发拨到而后,替她擦去脸上不慎蹭到的灰,低头看着她。时欢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拉着他一起坐下来整理他的书柜、衣柜和抽屉。 她一面翻看周箨的试卷,一面啧啧称叹。 成绩和正确率自然没有的挑。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少年天才的学习能力。所有的题目都是用黑色水笔写成的,很少看到红色的修改痕迹。 周箨的字也好看,清癯劲瘦,仿佛带着筋骨。 她喜欢他在与她一起生活时于各种细节中展露出的细心,而这在少年时代的周箨对教材和习题册的保存上就初露端倪。那么多书摞在一起,书角和书页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折。试卷也分门别类地打成一沓保存。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翻出来,也还是赏心悦目。 “你好厉害啊。”时欢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很厉害,但是现在再拿出来看,还是觉得好崇拜你。我好开心,这么厉害的人也喜欢我。” 周箨耳后微热,脸颊微微泛红。 因为从来不在同一年级,甚至后来是初中和高中的差距,他很少会和她提及自己的成绩和学习情况,也没有为此骄傲过。 原来在笑笑心里他这么好。 “这些都要好好收起来。你的这些东西我一点都舍不得扔,看来留下这间房子确实很有必要。” 时欢在房间地面上堆的各种东西间跳来跳去,从整理变成了欣赏和收藏,东西倒是一点都没有减少。最后她停在他的衣柜前,目光有片刻的停滞。 半晌,她弯下身,从里面捧出一叠纯白和葡萄紫相间的衣服。 “周箨,原来你还留着东华的校服吗?” - “我想预支一个新年愿望。” “不用预支,你可以随时提。” “我不是东西。”时欢坦荡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凑近他的耳朵,“我想……” - 除夕夜的千家灯火在盈盈夜色之中汇成一道人世间的流光长河,映在少年人的眼瞳。 窗间过马,时序不居。 一向冷清的客厅传来久违的敲门声。周箨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房间,去开了家门。 门外站着天生唇角弯弯笑意菀然的姑娘,身上是宽大的葡萄紫秋季校服,发尾卷卷的中长发被扎成马尾辫,白嫩的脸颊上仍是令人心动的青春气。 时欢抬起头,那双鹿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顽皮地笑道:“我爸爸妈妈今晚出门去了,我一个人害怕,可以来你家借宿一晚吗,周箨哥哥?” 纯白的校服衬衫衬得眼前男生眉目清秀、身材颀长,碎发与眼瞳乌黑,像是点墨,而衬衫的白便成了一张宣纸。 他垂敛眼眸,将家门开得大了一些,侧身替她让开一条路,又蹲下身替她去找拖鞋。 换好拖鞋的女生跑去他的卧室,看到了书桌上摊开的竞赛习题集。 她转过头来感叹天才少年的勤奋,男生跟了进来。他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吻落在她的眉心和眼睫,带着虔诚与痴狂。 是少年时的梦吗? 如是我闻,欢喜奉行。 第68章 周箨三十岁这一年, 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 时欢在第二年的教期结束后顺利升任副教授,而他获得了沃尔夫物理学奖的提名。 沃尔夫奖是物理学界仅次于诺贝尔奖的国际性大奖。 在得知他收到提名和出席颁奖典礼的邀请后,时欢完全将自己得到职称的欣喜抛之脑后, 转而为他的成就激动到不知所措, 抱着他兴奋地几乎要哭出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厉害的物理学家的。”时欢胡乱擦掉眼角的湿润,直率而幼稚地宣布, “你还会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你会被写进物理书, 你会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和瞩目。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最最厉害的人。” “诺贝尔物理学奖要求理论得到实验验证才准许颁发, 对理论物理学研究人员是可遇不可求的。”仍然镇静的周老师一手揽住怀中女生的腰,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道, “也许几十年后才能等到,你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可爱老太太了。不过现在, 我想邀请二十多岁的笑笑陪我去参加沃尔夫奖的颁奖典礼。” 收到的邀请中写, 颁奖典礼定在一月底, 地点是耶路撒冷的国会大厦。 耶路撒冷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地处亚热带, 即便是冬季也很温暖。时欢在白裙外套了一件轻薄的粉色呢子大衣,和周箨牵着手,一起沿着新城区崭新的青石板街道向国会大厦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