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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去见封教授的时候并不太清楚这段故事,所以让你误会了,很抱歉,后来我才搞清楚这一切。”她说,“我和周箨都很确定不想和封家扯上什么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攀附封家。” 封筠的表情变得尖锐,忍不住向前倾身,出言讥讽:“他把自己摘得真干净。” “封小姐。”时欢将杯子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抬起眼睛,“我觉得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你和你母亲所有的痛苦,是你寡廉鲜耻的父亲和周箨不负责任的母亲造成的。” 封筠看着她,张口想要反驳,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恨恨地瞪着她,漂亮纤细的手放在桌上,微微发着抖。 “你是受害者,我没有权利决定你的感情倾向。你可以继续恨我,恨他和他妈妈,我们都接受。”时欢道,“所以我来不是为了洗刷仇恨,是为了解决问题。” “周箨不想要封家的任何东西,但也不想再被打扰。你大概也知道,现在是你的父亲一直不肯放手,甚至曾经不惜让他拿不到研究经费,让他受到威胁。对你施加伤害的人同样也在伤害他,你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封筠的神色变了变。 “你是你父亲曾经倾尽全力培养的孩子,他一定想过把封家的人脉和财富都交给你,而你现在长大了,应该也在慢慢接手。有你外婆家的帮忙,我们也会保证不侵占任何你应得的东西。” 时欢将杯子里的拿铁喝完,微微侧过头,看向包间外。雨来得很急,有些学生没有带伞,用书本遮在头顶跑来咖啡厅避雨,满面青春朝气。 “封教授年纪大了,不该再这么操劳了。就让他安心地颐养天年吧。” - 封筠匆匆离开后,时欢留下来一面等雨停,一面将论文看完。她的论文翻到底的时候,封筠放在桌上的手冲咖啡已经凉透了。 她抱着帆布包走出包间,迎面撞上一个人,忙不迭地道过歉后,才抬起头看清了他的面孔。 “扬随?” 青年的模样和记忆中有些不同了,穿着合身的西装,成熟了不少,然而眉目间却仍残存未被时间磨平的肆意从容。细碎的黑发有些零星湿意,像是淋了点雨,却给他添了几分凌人的气场。 他低着头,看见时欢的模样似乎也有些惊讶,明显的一愣过后,开口问道:“你被退学来重读本科了?” 在拐弯抹角地影射她的这一身装扮。 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气氛一下被打破,时欢佯挥了挥拳头,挺胸抬头骄傲道:“我回首大当老师了,厉害吧?想不到吧?我去教状元了。” 扬随轻笑一声,和她一起往书咖大门走去:“回?你忘了自己是景行毕业的了?” 时欢瞬间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是啊,下意识地就用了“回”这个字。不用细究也清楚,会有这样的潜意识,是因为周箨在这里吧。 “景行的毕业生去首大当老师?这毕业去向可真不怎么样。”他戏谑道,“没别的地方要你了吗?” 一如既往地喜欢损她,也一如既往地秉持了景行学生和首大相爱相杀的传统。时欢对他也生不起来气,忍不住笑了笑。 “是周箨也回来了吧?”扬随推开玻璃门,瞟了她一眼,“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儿,终于修成正果了么?” “还没有结婚,不过在一起快两年了。” 时欢在心里美滋滋地接上一句“打算等我评上副教授就结婚”。 她和他一起上楼:“好多年不见,你怎么样,也回景行了吗?” 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偶遇他吧。 “是啊,MIT的实验室太烂了,只好回来教教书,换个得心应手的实验室。” 口是心非的毛病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即便是这样说,其实时欢也明白,扬随回国来的目的和她和周箨是一样的。 科学不是无国界的,他想要尽自己的努力,让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玩世不恭、一副毒舌的人也在心里怀揣着这样温柔的信仰,让人不由得感叹,即便秉性、身份和容貌都随着岁月而改变,多年以前的高中时光最终还是留下了许多无法改变的东西。 一时静默无言。两个人从食堂穿过。时近正午,已经有窗口备好饭菜接待零星的学生。学生时代再熟悉不过的香气溢散开来,然而两个人都没有要和彼此共进午餐叙旧的意思。 时间倒流十年,女生读高三的时候,已经通过竞赛拿到保送的他还曾在每个中午提前跑去学校食堂打饭带给她。 走到门口,扬随又一次替她撩开帘子。时欢道了一声谢,听到他问:“你们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她回道:“是啊。” 就当讨个彩头,希望她评副教授也很快。 出了门后,两个人都明白要就此分道扬镳,于是不约而同地站定,想要认真道别。身材修长的青年站在她身边。秋雨初霁,阳光略过他如少年时一样分明的眉骨鼻梁,恍惚间仍旧是当年模样。 时欢抱着自己的包,指尖不安地搓了搓布料,酝酿告别的话。 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说什么又都不太合适。 “虽然今天在这避雨和你偶遇,问了这个蠢问题,搞得我就像是很关心你的老朋友,”他率先开口,“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不用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