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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里,秋玉恒做了三件事情。 他从秋夫人那偷出一副他前年亲手打的头面,卖去了城里最大的首饰店翠玉轩。 掌柜翻来覆去看着这顶精致华美的头面,惊艳之下,忙声追问这设计、这雕工出自何人之手,问他从哪里置 得。 秋玉恒涨红了脸,说是昔日拙作。 掌柜大喜过望,追问可还有类似的设计图稿。 秋玉恒说有的,明日就给送来。 第二日,秋玉恒拿出个精致的描金檀木匣子,匣子里装着几十张头面、步摇描样图稿。 掌柜见这匣子就已经是抽气连连,一整块的檀木做面,竟有人舍得在上面雕着十几朵莲叶,惟妙惟肖不说,莲 叶上的露珠甚至拿圆润的珍珠镶嵌,仅这匣子怕得要值上几百两了。 在看面前少年衣着精细、气质贵胄,掌柜已经在心里认定这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哥,拿了家中姐妹所作的图稿来 换点黄白之物,用意么,自然是无聊消遣来的。 掌柜也不敢随便欺生,开口想以一张一两的金额全数买下。 秋玉恒不差银子,阔气地道:“这里有三十几张,折价二十两好了。” 掌柜喜不自禁,当下结算了银子。 秋玉恒故意露出了贪财的笑容,让掌柜心里咯噔了一下,待人走后忙唤小二跟去,看看究竟是哪家府上的。 小二没一会回来,垂头丧气地说跟丢了。 掌柜心慌之下再去看那些图纸,一张张细看下来,刚想松一口气时,视线落在最后三张图上,顿时露出了惊恐 之相。 小二忙探头一看,见是几张设计弩箭的图纸,不由好奇问:“掌柜的,这有什么古怪的吗?您怎么吓成这 样?” “蠢货,百姓私造兵器可是杀头的大罪。这人不知是何来历,竟要这样陷害咱们,走,我们把这东西交去官 府。” 第三日,秋玉恒在打翠玉轩过时,被官府的人逮了个正着。 …… 几日后,燕云歌在铺子里看着最新的消息,足足愣了有片刻。 她手边的一盏茶彻底凉了,微凉的茶水入喉刚好压制了她震惊的心绪。 “老大,出什么事了?”赵灵今日是小二打扮,从外头进来看见燕云歌失神模样,劈头就问。 季幽是跟着一起看的消息,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解释说道:“工部日前献上了一张弩箭的图纸,弩坊署做出 来后,的确威力惊人,陛下非常满意,过问之下才知道图纸出自将军府上,而画这个图纸的秋玉恒因私造兵器正被 关在京兆府里。” “按说唯一的孙子出事,将军府早就该派人来求情,没想到无一人跪求殿外。陛下对三张图纸爱不释手,好奇 之下召见了秋玉恒,问他可有办法改造路弓、强弓,没想到秋玉恒当场就将图纸画了出来,陛下大喜之下给他封了 个军器署参谋的职位,更称他是栋梁之才。” “现在,京里就属秋玉恒名声最热,街头巷尾的全在讨论这事。” 赵灵惊讶,“看不出来那小子这么能耐啊。” “远不止这,秋玉恒昨日向陛下请旨,让沈太医去燕相府为燕小姐诊脉,陛下答应了。” 赵灵瞪大了眼睛,回过味来,连声称道:“厉害厉害,这是一环扣一环啊。” 燕云歌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眉心,“秋玉恒连陛下的贴身御医都敢请来,摆明了不会让相府退婚。我那个自 以为是的父亲,这会怕是焦头烂额的很。” 燕不离准备好了一切,大概没想到事情会坏在秋玉恒身上。 燕云歌敛起情绪,感慨自己何尝不是。 赵灵反应过来,哇了一声,“老大,我方才想明白你爹为什么要说你得天花了。” 燕云歌微愣,一颗心直坠了下去。 果不其然,盛京第二日就有新的传言,燕大小姐得的不是天花,只是与天花相似的水痘,太医诊脉过后说休养 上两个月便能痊愈。 “秋家向燕府施压了。”燕云歌轻轻地扣了一下桌面。 事情已经闹去殿前,燕不离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欺君,他现下最多买通太医为他撒个不轻不重的谎,过了眼下这 关。 所以她的天花变水痘,两家的婚事还得继续,可她已经出走,他哪里来的女儿去和秋玉恒成亲。 燕不离现在要么来求她,要么杀了她。无论是哪种,情势已经完全倒向了她这里。 燕云歌心情甚好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对季幽赵灵两人说道: “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启程去江南。” 第118章眼泪 突然倾泄的雨打乱了一切,待天空重新出晴已是五天过后。 五天里,燕云歌与叶知秋见了一面。 叶知秋的府邸坐落于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之中,褪了色的朱墙碧瓦依稀可见那年的恢宏。 叶府中有处水榭,水榭外白纱垂地,隔去了外头的细雨,也隔绝了里头红泥煮茶散发出的热气与香气。 燕云歌一抬眼,便可从飞扬的白纱缝隙中窥见气势磅礴的宫阙楼宇,那里朱墙黄瓦、光彩夺目,若非间隔着护 城河,这叶府倒真有几分皇宫后花园的味道。 温在炉上的茶壶已经呲呲地作响,叶知秋提壶而起,先为燕云歌斟茶,伴随着茶水入盏,响起的是他清润的声 音,“这猴魁是皖南那的名茶,小姐品品看味道如何。” 燕云歌收回视线,执杯抵在唇边,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轻松快慰。 确是好茶。她笑着轻咳了一声,“难为先生扫榻相迎,引我为知己,我却要让先生失望了。” 她平生粗茶淡饭食得,美味珍馐亦不怯,但让她品鉴,她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就这点上,她真的不像一个出生贵胄的世家子弟。 叶知秋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微微一笑说道:“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饮茶。佛家参禅需明心见性,品 茶亦是如此,所谓禅茶一味,禅道亦茶道,小姐说自己不会饮茶,未免是自谦了。” 这人面不改色满口胡诌竟还给他说出了几分道理。燕云歌失笑,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下,“我明日便要启程, 今日来与先生讲讲正事。” “小姐想去江南……” 燕云歌微愣,正要吐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若非知晓身边的人还算可靠,她都要怀疑谁去做了叶知秋的耳目, 此人实在聪慧,聪慧到令她不快。 没一会,这点不快又不着痕迹地消散,同为心思缜密满腹算计的人,她与叶知秋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能看出 自己的想法不足为奇。 两个人明面上推心置腹,笑语之间的试探与算计亦不曾少过,他就算真给她安了耳目能如何?她小心谨慎也从 未信过谁。 燕云歌的情绪大概掩藏的还不够好,叶知秋见状笑起来,又为她斟茶。 “叶某若连这点推算的能力都没有,昔日怎担得起帝师的称号。”说着他抬头看了眼细雨云雾中的宫阙,神色 淡淡,未见任何情绪。 燕云歌顺着他的视线过去,自然也瞧见了那巍峨的玉楼,心中怀疑被叶知秋喃喃的一句眼看他起高楼确定。 那座玉楼崭新的如此突兀,不过是近些年的事情。 里头住的人,是梅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