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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骨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剑梢下沉,晏珏一时没撑住,顺着倾斜的角度往外滑了一寸,秦宿舟便又降了一寸。 “放手。”秦宿舟低头看了看已经缠到了腰背的血手,冷静地说,“你拉不上来的,没必要。” 他感觉晏珏的手心沁出了汗,一边控制冥骨一边苦苦支撑,显然让他有些力竭。 “不要。”晏珏另一手结印,控制冥骨其一下去砍断血手,可那东西却仿佛蛛丝,明明前一刻斩断了,后一刻又缠了上来。 晏珏的掌心留不住下沉的人,秦宿舟的手腕滑了下去,晏珏却还在不放弃地拽着他的手指。 “晏珏,”秦宿舟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些,只剩指尖留在他手掌中,“把我撕成两半和放我下去,你选一个。” “我都不选。” 秦宿舟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上扯的力道陡然消失,随之熟悉的兰香再次将他包裹,伴着晏珏沉稳且平缓的声音慢慢淌进耳里。 “我陪你下去。” …… 疯了。 真的疯了。 秦宿舟下坠前的一刻脑子里满满充斥着这样的念头。 下面都是血祭的尸骨,连一丝皮肉都不剩,这些血手又邪佞,被捆住的地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更别说运起灵力了。如此这般,陪他下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能有这种觉悟的人为什么又要背叛他?! 回答他的只有晏珏收得越来越紧的胳膊,用力得似乎要把他揉进骨头里一样。 二人被数百只血手包裹缠绕着拖进了尸骸中,秦宿舟绝望闭上眼,在漆黑中等待着。 嘎达。 一颗石子从碎裂的石柱上滚下来,落在他脚边。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秦宿舟茫然地睁开眼,发现那只他才解开的断臂停在了他们二人上空,缠绕在身上的血手围着他们绕了一圈乖乖地躺着,还顺带清走了白骨和尸骸,给他们的脚下留下了一尺见方的空白。 秦宿舟扫了周围一圈,与同样震惊的晏珏对上了视线。 “怎么——”话还没说完,晏珏就用着比方才更猛烈的力道把他按进了怀里,肩膀堵住了他的嘴。 秦宿舟是很想一掌掀开他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他的眼角扫到一抹红意。 “师兄……”晏珏还抱着他蹭了蹭,跟某些毛茸茸的宠物一般,蹭得他脸颊肩颈一阵瘙痒。 秦宿舟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他背上。 “放、手!” 晏珏嗷呜喊了一声,吃痛地松开了胳膊,“背要断了啊!” “活该,”秦宿舟白了他一眼,“多大人了还撒娇,你这副模样温阮还怎么嫁?” “谁要娶她了。”晏珏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秦宿舟没功夫管他瞎嘀咕了些什么,拉拉他的衣袖,指着头顶悬着的断臂,“诶,是不是它阻止了这些血手救了我们?” “约莫是的。”晏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说它既然救了我们,会不会能带我们出去?” 他话音才落,那断臂便仿佛长了耳朵,胳膊转了个方向,手指指着朝南的方向。 “还真惯用,奇了怪了,这么邪佞的东西听得懂人话……”秦宿舟啧了啧嘴,“你的冥骨呢?咱们先上去再说。” 说罢,他拍拍晏珏的肩,却拍了个空,低下头一瞧,晏珏正蹲在那堆被血手清开的尸骨附近。秦宿舟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手里正捏着一枝白茶花。 “……” 他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带着虎牙笑着的小姑娘。 ——这位仙人呀,茶花虽比不得旁的花香气浓郁,但胜在开得久,插在瓶儿里能活好一阵呢。 白茶花旁边是白尸骨,杂乱地堆叠在一起,一具压着一具,不知是谁的头骨落下了身子,咕噜噜滚到了脚边,原本是双眼的地方空余两个黑洞,无声地望着他们。 “这里……大概都是扬城的百姓。”晏珏将茶花收进了怀里。 “解释得通。”秦宿舟合了合眼,“牧恒既能对弟子下手,便不会平白放了百姓。” 晏珏站起身,召出冥骨,眸色沉沉。 “牧恒必须死。” …… 牧烟躺在林间的泥泞的地上,看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腹部的血窟窿已经堵不上了,她望着天空,想着自己可笑的一生,从记事起便被所谓的父亲灌下不知名的汤药,忍过了剧毒的疼痛,尝尽了钻心的匕首,成为了一颗活得最久,罪孽最深的棋子。 早知道当初就该虽师兄师弟一同发疯,这样牧恒就会早些引爆她的灵基,也不至于留到最后,还伤了好人。 阳光透过林间的枝丫落在她破损的身体上,牧烟轻笑一声,缓缓地合起了眼。 一辈子都没怎么见到阳光,最后却死在初生的朝阳里,也不坏。 不坏……不坏的。 可是好奇怪,眼角为什么还会有泪水淌下。 “所以你甘心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落下。 牧烟撑开眼皮,视线已经模糊,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能看到他穿了一身黑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色彩,除了手心汇总正在流光溢彩的一道红色印记。 有点眼熟。 牧烟眯起了眼,血红色的纹章在她涣散的眼里闪耀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