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苏青梨没有想到，梁向东的成绩也非常好，居然挤进了前五名。严玉宁毫无疑问的落榜了，她的成绩排在倒数第二名。 严玉宁很不甘心，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成绩出来了，进入前五名的人都很高兴，但是生产队还要再进行一次投票选举，最后只会选出三名老师。 当天晚上收工之后，生产队就召集大家在大队部开会投票。这次的投票和以前的投票形式一样，还是一户一票。 让苏青梨心急的是梁向东这人太有迷惑性了，他长相斯斯文文，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条理分明，在社员们看来，就是一个最典型的文化人。 很快他的票数就遥遥领先了，苏青梨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毕竟现在的梁向东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她也不能阻止生产队的人给他投票。 很快三名老师就全都选出来了，梁向东、丁卫红，还有一个也是知青叫做刘丽丽。 时间已经已经到了八月底，小学校就开始了报名招生。 苏家的孩子除了木头，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一个孩子读书每学期要交一块钱，这要是在以前对苏家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可是现在完全不是个事。 王凤春大手一挥，“都去读书，多识几个字总归是好的。” 刘兰香有些犹豫，“娘，要不苗丫就别去了吧，木头还小，她在家还要照顾弟弟。” 苗丫一听就有些失望，从小学校开始盖房起，她就跟着队里的孩子去那里玩。她还听梨宝讲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她也想去读书。 可是她娘说得也对，弟弟太小，没有人照看，她不能不懂事。 “二婶，木头没有人照顾为什么一定不让苗丫上学，你怎么不让石头在家里照顾弟弟呢？” 刘兰香急了，“那怎么行呢，石头可是小子他长大了能做大事，肯定要读书的。苗丫一个丫头片子，读不读书又有什么关系，长大了还不是一样嫁人。” “二婶，你这个封建思想怎么就改不过来呢？谁说丫头就不能读书了。你看家丽姑姑，她读书多，现在就是咱们队里的赤脚医生，不也一样是做大事。” “那是因为人家家丽的爹是生产队大队长。”刘兰香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反对的理由。 “再说了，家丽就算是赤脚医生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没有嫁出去，再拖两年就成老姑娘了。” 这话苏青梨可不爱听，“二婶，你怎么这么说家丽姑姑呢。咱们生产队哪一个没有找家丽姑姑看过病，大家谁不夸她医术好，热心肠。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不要太多了，是家丽姑姑自己不愿意的好不好？” 王巧慧也赞成，“就是，就是，家丽的医术没得说，就像我这次怀孕，公社的大夫都没有检查出来，家丽一搭脉就诊断出来了……” 这话王巧慧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现在她对薛家丽可是佩服得不得了呢。 刘兰香可受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批判她，赶紧认错，“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可是没有人照看石头，苗丫还是不能上学。” “二婶，你这都是借口，石头已经四岁了，他自己和队里孩子一起玩就是，根本就用不着照顾。”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是刘兰香还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跟着队里的孩子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她坚决不松口。 唐秋英看闺女为了苗丫的事情着急，只能帮着想办法。 “家里的孩子都上学了，也不差苗丫这一个。要把咱们商量一下，以后就别让咱娘去队里上工了。现在巧慧也有了身子，过完年差不多就要生了，娘留在家里也能帮咱们做一下家务，以后带带孩子。” 农村的老年人可没有退休这一说，更何况王凤春今年还不到六十岁，她一直在副业组，每天还能挣七八个工分呢。 现在唐秋英提议了，大家一想也都赞成。今年家里的条件好了，少一个人挣工分也没有太多影响，反而能帮着照顾一下家里。 王凤春也没有反对，她原本就打算等到明年儿媳生了以后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现在为了家里的孙子孙女上学提前几个月也没什么。 事情商定好了，苏安生就在生产队里给家里的孩子都报上了名。 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好了，苏青梨没有想到叶白杨居然没有报名上学。她气坏了，特意去叶白杨家里找他。 叶白杨家的房子是青石红瓦结构的，房子很坚固，虽然只有叶白杨一个人住，他也收拾地很干净。 苏青梨一进门就质问他，“叶白杨，你为什么不报名上学？” 叶白杨低着头沉默不语，苏青梨急了，“你说呀？你是不是没有钱交学费，我可以替你交的。” “不是的，”叶白杨猛地抬起头来，“我有钱的，梨宝，我不想去上学。” “为什么？你是不喜欢和队里的孩子一起吗？是怕他们再笑话你？” 这一次，叶白杨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怕他们，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嘲笑，我不想上学是因为……” 叶白杨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梨宝，我不想上学，是因为我想离开山前生产队。” “你说什么？离开山前生产队，你要去哪里？” 苏青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要走去哪里？ 其实叶白杨早就想走了，要不是遇到梨宝，可能过完年他就离开了。现在耽搁了这么久，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叶白杨怕自己报名上学的话，就更不想走了。 “我想离开生产队去找我爸爸！” 苏青梨记得听家里的大人说过，叶白杨的爸爸已经离开四五年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吗？” 叶白杨摇头，“爸爸走的时候，我还小。他是去找我爷爷的，当时我奶奶已经病得很厉害了。他和我们说过最多一个月就会回来，可是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不知道你爷爷在哪，也不知道你爸爸去了哪里。咱们国家那么大，你要去哪里找他们？ 叶白杨很是沮丧，“可是爸爸不会骗我的，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现在这么久他都没有回来。梨宝，我爸爸一定出事了，我想去找到他。” 看他现在这幅惶恐茫然的样子，苏青梨也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他经历的太多了。 “叶白杨，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很担心你爸爸，可是你这样漫无目的地出去游荡会很危险的。” 苏青梨已经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过关于叶白杨爸爸的事情。 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这个男人应该不是一个抛弃妻子，无情无义的人。他几年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苏青梨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但叶白杨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一个人出去又能做什么？况且在书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叶白杨的信息。 苏青梨大胆猜测，这个孩子大概是真的离开了山前大队去找爸爸了。 茫茫人海，他一个孩子要去哪里找，应该到了最后，叶白杨也没有回过生产队，那他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情？ 这么一想，苏青梨的心里就是一紧。 “白杨，我知道你很想找到你的爸爸，但是我觉得越是这样，你越应该留在山前大队。你不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但是你爸爸却知道你在哪里，他心里记挂着你们，一定会回家的。要是你走了，万一哪一天你爸爸回来了，你们不就错过了吗？” 叶白杨显然把苏青梨的话听进去了，他开始皱眉思考。 苏青梨继续劝他去，“白杨，你现在还小，不读书，你甚至连字都认不了几个，你这样出远门连路都不认识，还怎么找爸爸。” “我识字的……”叶白杨的声音很低。 “什么？”苏青梨愣住了。 “我识字的，”叶白杨重复了一遍，“爸爸和妈妈教过我认字，我家里有一本字典，上面的字我认识很多了。” “这么厉害呀？”苏青梨还真的没有想到，“那你更要好好读书了，你这么聪明可以多学一些知识，等到你再长大一些，如果你爸爸还不回来的话，你再出去找他。更何况，出门需要粮票、还需要花很多钱，这些你有吗？” 叶白杨的内心挣扎起来，从妈妈去世以后，他就萌生出去找爸爸的念头。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想办法赚钱，可是他太小了，也只能抓些蝎子、采一些药材卖到收购站。虽然攒下来一些布票和粮票，可是要是去找爸爸，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 苏青梨也没有继续再逼他，她理解叶白杨对爸爸的思念，可是目前的情况下，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只有等待。 叶白杨在家里考虑了两天，最终还是接受了梨宝的建议 他默默地来到后院，坐在院子里的两座小土丘旁边。 “奶奶、妈妈，我不去找爸爸了，我在家里等爸爸回来，和你们一起等他……” 九月一号，山前大队的小学校终于开学了。 王巧慧给家里每个孩子都缝了一个书包，苏青梨的那一个最是特别，包上还绣了几朵漂亮的梨花。 经过生产队的动员，队里一共有七十多个孩子报名上学，第一天开学这么多孩子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小学校一共只建了三间教室，一年级的孩子比较多，单独坐了一个教室，其余几个年级的孩子挤在两间教室里。 宽敞的教室、崭新的课桌椅、一下子就让所有的孩子喜欢上了。 小树年龄小肯定是只能读一年级，苗丫和石头从没有上过学，也留在了一年级。 大林和叶白杨去了二年级，苏青梨原本也想去二年级的，但是二年级的老师是梁向东，苏青梨不喜欢他，只好继续呆在一年级。 其实对她来说，几年级都是一样的，现在离恢复高考还早着呢，她也不着急升级。 一年级的老师是刘丽丽，她的性格很文静，对待他们也是和颜悦色的。 “大家不要说话了，咱们的课桌不够用，大家三个人为一组，坐同一张桌子。凳子也是三个人坐一张，大家要是嫌挤，明天可以轮流从家里带一个凳子来。” 苏青梨和小树和苗丫坐在一起确实有些拥挤，她决定下午就从家里带一张凳子来。 第一天上课，课程简直是太简单了，老师首先教大家学会自己的名字，每个孩子上讲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刘丽丽就把他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有的孩子家里根本就没有给取大名，还是二蛋、三丫这样叫着。 苏家的孩子都已经改好了名字，大林的名字还是苏青林，小树的大名叫做苏青瑞 ，石头叫苏青磊，苗丫的大名就叫苏青苗。 苗丫上台做介绍的时候，最是紧张，她脸憋得通红，最后也只是低声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不敢开口了。 刘丽丽鼓励了她几句，就在黑板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苗丫是第一次写字，激动坏了，看着崭新洁白的作业本，她甚至都不敢下笔。 苏青梨是最难的一个，别的孩子是真的不会写字，她则是要装作写不好字。苏青梨灵机一动，决定用左手开始写字。 她小时候是正经练过几年书法的，她的字体飘逸娟秀很有自己的风格，要是一直装的话，她也装不下来。干脆趁机从头开始用左手练习。 这样几年下来，说不定她的左手也可以写出一笔漂亮字。 果然，她用左手写下的第一个字太像小学生写的字了，在她看来已经很难看了，结果却还是班级里写的最好的一个，刘丽丽检查以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她。 第一天的课结束以后，班里的孩子还是很兴奋，好多孩子甚至都舍不得回家。 但是大家也不敢耽搁，毕竟好多人回家以后还要上山去割草的。 苏青梨的不禁想到了她在另一个世界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她的学校硬件条件比这要好几百倍，但是她和小伙伴们对上学的热情却远不如生产队的这些孩子们高。 苏青梨和苗丫背着书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薛二胖的亲姐姐薛大梅。 薛大梅背着一藤筐的野草刚从山上下来，苗丫兴奋地和她打招呼，“大梅姐，你怎么没去上学呀？我看到二胖都去上学了。” 薛大梅面上很是冷漠，“我不想去上学。” “大梅姐，你怎么不想上学呢，上学可有意思了。老师今天还教我们写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大名叫做苏青苗。” “一点都不好听，地里的青苗苗算什么好名字。” 薛大梅推开苗丫，气鼓鼓地回家去了，苗丫当时就傻在了那里。 如果不是和苗丫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深深了解她的为人，苏青梨都要觉得她是故意在对着薛大梅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