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苏安平吼完着几句话，立刻把头转向一侧，看也不看苏安生一眼。 苏安生没有想到弟弟会这么说，当即就愣住了。 王凤春反而平静了下来，“老四，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就是想分家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苏安平也就不再遮掩了。 “是，大哥的一些做法我不能认同。娘，我就是想分家。但是以后，该怎么孝敬您我还是怎么孝敬。” 王凤春盯着小儿子看了半晌，许久才移开目光看向屋里的其他人。 “你们呢？还有谁也想分家的，一并说出来。” 苏安民和王巧慧首先表态，“娘，我们不分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分什么家。老四怎么就知道人家公安局那里抓不到小偷，这笔钱也不一定要大哥来还呀。就算最后是大哥来还钱，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了。” 以前不敢说，可是现在苏安民心里不怕了。大嫂多做些面条，他多跑几趟黑市，钱不就挣出来了吗？ 刘兰香却有些犹豫，她也害怕家里再背债。老四结婚把钱都花光了，五百块钱，他们一家人要攒几年呀？ 要是分了家，这债就和他们家没关系了，由不得她不动心。她忍不住偷偷踢了自家男人一脚。 苏安富一直没有开口，就连苏安平也开始催他，“二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你也同意分家吧！” 苏安富缓缓抬起头，“老四，我在算这五百块钱需要多久能还完。也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这个家我不分。” 苏安平的表情有些难堪，他没想到几个哥哥居然都不同意分家。 苏安生的心里暖暖的，“老二、老三、老四，你们放心，大哥绝对不会连累你们。不过，你们要是想分家，我没有任何意见，你们不用顾虑我。” 苏安平冷哼一声，大哥这不就是以退为进吗？ “二哥，三哥，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是一定要分家的。” 苏安民和苏安富还是不理会他，两人都不同意分家。 王凤春心里有了决断，“老四，你一心想要分家，娘也不拦着你。想分家的话，你们两口子就净身出户，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给你们。以后你每月还要交给我六块钱的养老钱。” 苏安平没想到他娘的条件这么苛刻，果然还是玉宁说得对，他娘最偏心的还是大哥。 这样分家的话，和没分家之前有什么区别，他的工资还了厂里的欠款本就剩下的不多，他娘居然还要要走。 不过想到车间主任这几天给他透漏的消息，他转正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要是转正了，他的工资就能领到三十六块钱，给他娘六块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好，娘，我答应这个条件，我和玉宁什么都不要，我们搬出去。” 第36章 这一夜，苏家人都是各怀心事，谁也睡不安稳。 虽然说已经分家了，可是严玉宁和苏安平还没有这么快搬出去，因为他们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苏安平很是愧疚，“玉宁，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严玉宁温柔地靠在他的怀里，“安平，只要你对我好，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我只是心疼你，没想到哥哥嫂子他们会那样对你，一点都不讲情面。” 苏安平的心头也涌起一股怨气，他不过是提出来分家，一家人就立刻开始排挤他，甚至于晚饭都没有他和玉宁的份。 苏安平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现在的事业到了关键的阶段，这次的转正，他的希望很大。 车间主任说了，转正以后厂里会更加重用他，把他当做技术骨干培养，他的心思要更多的放在工作上，不能让家里的事情拖了他的后腿。 分家之后，只有他和玉宁两个人一起生活，玉宁又是最支持他的，这样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眼前他们还有一个难题，就是房子的事情。 “玉宁，我们厂里的住房很紧张，像我这样的临时工，厂里是不安排单间宿舍的。只能委屈你等一等，等我转正以后，就能申请一间宿舍了。” 严玉宁也知道这些，“安平，我知道的。不行的话，我先回娘家凑合一段时间。等你转正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留在县城了。” 苏安平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既然分了家，他们就一定要尽快搬走的。要不然等到那五百块钱找不回来了，队里来找他一起赔钱怎么办？ 除了回严玉宁娘家，苏安平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妥帖的地方安置自己媳妇，毕竟玉宁长得那么漂亮，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苏安平也不放心。 严玉宁知道自己在娘家也住不了多久，因为苏安平很快就要转正了。 上辈子苏安平转正以后，也在厂里申请了住房，可是她嫌弃那是一间杂物间，房子低矮破旧，没少对着苏安平发脾气。 不过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分家。苏安平对他几个哥哥还比较迁就，每月的工资大半都交给了家里。 那时候她住在县城，不用在生产队出工，几个嫂子更是不满，每次回老家，她们都要给她脸色看。 这辈子苏家这么早就分了家，没有了苏家这一大家人拖累，她和苏安平的日子一定会比上辈子过得更好。 唐秋英也正在房间里痛骂苏安平，“这个老四真是没良心，我们哪点对不起他了。我嫁到你们家的时候，他和大林现在差不多的年纪 ，我心疼他年纪小，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紧着他。他倒好，自从娶了媳妇，眼里哪还有旁人？就连梨宝多吃一碗米饭，他都要摆脸色，就好像我们亏待了他媳妇一样。” 唐秋英心里也堆积了太多不满，“当时他把家里的钱都偷去当彩礼，我们妯娌几个那么生气，最后还不是忍了下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不想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他现在倒好，一听说你要给生产队赔钱，立马就翻脸撇清关系。呸，早知道这样，当年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把工作让给他。” 苏安生一直沉默不语，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连累自家的兄弟，可是老四这次做的决定真的让他有些伤心。 见他一直不说话，唐秋英更气愤了，她用力在苏安生背上拍了几下。 “你说你，都这时候了，逞什么英雄呢？你怎么就答应满仓叔自己赔钱呢？五百块钱呢，咱们家这次拿什么还？” 苏安生转身一把搂住她，“秋英，我知道你怪我，可是要是钱找不回来，我心里不安。满仓叔说得对，要不是我提出要养鸭子，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都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唐秋英打断他的话，“养鸭子是我给你出的主意，要按你的意思最该怪的就是我了。” “不怪你，怎么会怪您呢？”苏安生连连摇头，“秋英，这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本事连累了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唐秋英的眼里有了一丝泪花，声音有些哽咽，”苏安生，你知道就好，嫁给你这么多年，你一直照顾这个，顾虑那个，现在你出了事，你看看还有多少人会关心你？你也别说那些了，咱们梨宝说得对，谁都不怪，就怪那个偷钱的贼。“ 一说到梨宝，苏安生的心里就暖暖的。他的闺女聪明乖巧还那么的贴心。这让他更加的心疼，想把最好的都留给闺女。 唐秋英显然也在担心孩子，“你非要给生产队还钱，我跟着吃些苦不要紧，可是家里的孩子怎么办？咱们的儿子闺女都那么懂事，原本想着这两年家里的日子就要好过了，这下倒好……”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唐秋英不免发愁。 苏安生心里也拿定了主意，“秋英，我想好了，要是小偷抓不到，我就去边疆农场去做工，这样家里就能多些收入，早些还上队里的钱。” 张卫国前些年一直在边疆当兵，他说过，那里的农场多是荒滩，因为位置偏远，条件恶劣很少有人愿意去。但是去了那里就是国营工人，每月都有工资的。 唐秋英一听就傻住了，“你疯了，你去边疆我们娘几个怎么办？” 家里的日子虽然不太富裕，可是也是衣食无忧，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总会越来越好，唐秋英怎么舍得让自家的男人去边疆吃苦受累。 眼看着她要发火，苏安生赶紧安慰她，“我只是有这个打算，说不定明天公安局就把小偷抓住了。只要钱追回来，我肯定不会离开你们娘几个的。” 苏青梨还不知道她爸已经打算去边疆农场了，她回了一趟别墅，在自己的首饰盒里，翻找出了一个金的长命锁。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生意就已经做得很红火了，她的首饰有很多，但无论是款式还是花色都太时尚了，不适合这个年代。还有的一些是爸爸妈妈送她的很有纪念意义，她不舍得拿出来。 唯有这个长命锁，是她出生的时候，收到的贺礼。大概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送的，款式看着土气，但是却是实打实的金子，沉甸甸的。 “奶奶，这个长命锁给你，万一小偷没有抓到，就把这个卖了钱还给生产队。” 苏青梨知道家里的情况，五百块钱对现在的苏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根本就拿不出。她爸这人责任心太重，苏青梨只能替他想办法了。 王凤春这次没有拒绝，要不是有孙女的这份机缘在，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干脆地就同意小儿子分家的。毕竟家里万一要是背了债，小儿子的工资就更要用来还债。 可是现在小儿子自私自利，完全忘记了他哥哥曾经对他的好，唯恐受到了牵连。他这无情无义的姿态刺痛了王凤春的心。 都怪她太纵容小儿子了，早知道这样，在他偷拿家里的钱娶媳妇的时候，她就该狠心把他们两口子赶出去。 苏青梨知道奶奶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奶奶，您别难过了。小叔急着和我们分家是他的损失，我的别墅里还有好多好东西呢，他见都没见过。以后，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让小叔后悔去吧！” 孙女孩子气一样的话，让王凤春笑了出来。 “好，听我孙女的，以后咱们全家就都跟着你享福了。” 苏家分家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生产队，队里的人神色各异。 有的人觉得苏安平做事果断，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他要是不分家，那点工资肯定会填进去，以后就会被家里人拖累。 有的人却在担心，苏家挣钱最多的就是苏安平，他分家走了，万一小偷抓不到，这钱苏家人还能不能还上。 还有一些人对苏安平的看法改变了，原本大家觉得他是生产队最有出息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白眼狼，无情无义。 严玉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到娘家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结婚的时候，娘家的陪嫁不多，西厢房里也没有多少家具。 严玉宁拜托薛大嫂在生产队给她请了几天假，她现在还没有搬到县城去，手里的钱也不多，还要靠着生产队分粮食过日子呢。 搬家的时候，严老二赶着马车来接的他们两个，严老二和妹妹嘀咕了半天，大概是不满意苏家让自己妹妹两口子净身出户，他还想要讨个说法，被严玉宁劝住。 开玩笑，严玉宁现在只想快点脱离苏家这个泥潭，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苏家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苏安平，他也有些尴尬。 临走前，苏安平来和王凤春告别，直到这时，他才觉得心里空落落地。 “娘，我走了，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王凤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老四，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苏安平原本还有一丝愧疚的心思，此刻全都消失了。 “娘，我以后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的，你就等着看吧！” 苏安平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他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把目光放到苏家，苏安生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公安局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苏安生虽然心急如焚，可是这个时候他更要坚持每天出工，毕竟现在多挣工分对他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唐建军也听说了这事，他专门请了一天假赶过来。 “二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唐秋英苦笑，“建军，和你说了也不过是多一个跟着担心罢了，现在就等着公安局那里的消息了。” “卫国和小妹走的时候，曾经介绍过他的一个战友和我认识。他在县里的民兵大队上班，我找一下他，看看能不能在市公安局多了解点情况。” 都这个时候，唐秋英也顾不得了，“那行，就只有麻烦卫国的战友多费心了。” 唐秋英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做面条上，她是不可能让苏安生去边疆的，只有做面条多卖了钱，她才不怕给生产队赔钱。 可是家里的白面已经不多了，“娘，咱家的白面已经没有了，咱们是不是想法子再买些。” 王凤春心里有打算，“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来想办法。” 王凤春带着苏青梨出去转了一圈，天黑的时候，才用独轮车推了两袋子面回来。 苏家人都吓了一跳，“娘，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