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不善的目光更是可以归结为兄长的担心。 少年一拍大腿,猛然站起来,对着玻璃窗正衣冠,冲容磊伸出手,毕恭毕敬的讲,“哥哥好,刚才是我冒昧,我叫白君安,对令妹倾慕,绝无恶意。” “令妹?”容磊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林故若双手环抱着容磊劲瘦的腰,同样不解的“唉”了下。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发声时唇微微张开,容磊用食指和拇指卡着她小巧精致的下颌骨,俯身吻住她。 林故若脑袋里一片混乱,神智不清,偏偏五感灵巧。 容磊的气息她太熟悉,肌肉记忆使然,配合的同他去接吻,只是主导权被悉数交出。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算短,容磊亲到餍足,确认唇舌所至每寸都染上自己的气息,才放开人。 白君安早已愤然离席,不知所终。 林故若舔着唇角回味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忽不着四六的提出邀约,“哥哥,我们去顶层捞月亮吧。” 她讲完还去用脑袋轻轻蹭容磊,这样撒娇的林故若让容磊根本无法拒绝。 八十一层露台布置成了个精致的小花园,四周墙壁上有蔷薇藤蔓盘绕,花圃里种了贵价的三色绣球,木质长椅和秋千一应俱全。 右侧还有个清澈见底的圆形水塘,之前是养了白金龙鱼的,鱼身雪白透亮没有任何的杂质,极其优雅貌美。 鱼长得漂亮,就会人看上,白龙金鱼的市价超过三十一万,但来这玩的多数不缺大几十万买眼缘。 在放进去的第四条白龙金鱼被买走以后,酒吧老板顾意彻底拒绝往池塘里放自己的私有鱼了。 开起买鱼热潮的林故若曾评价顾意,“你抱着自己鱼塘喊‘莫挨我鱼’的样子,真的很没排面。” 这个水塘空下来,从理论上讲,林故若要负很大责任。 平静的水面映着一轮弯月,微风向东带起圈圈涟漪,月跟着扭曲,又渐渐完整起来。 林故若和容磊坐在水池边上,她低头去看水里自己的影子,又仰头看看容磊。 潋滟的眸浸上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她的声音太轻,细若蚊音。 容磊凑过去仔细听,才听懂,林故若讲的是,“看来我是真的醉了,酒醉真好,都能看到你了。” 呼吸在此刻慢了拍,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扯住。 冷战太久,清醒难见面,借醉讲想念。 容磊曲指骨,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和好吧林故若。” “和我来捞月亮吧。”林故若的思维明显跳脱出了个自有的四维空间。 她指着水里的月色倒影,软声祈求容磊陪她一起。 方才陪她上楼时容磊以为是林故若咬字不清,自己没听清楚,是上来陪她看月亮的,没想到林故若是真来捞月亮的。 水塘不算深,林故若弯腰,小心翼翼地双手去捧那泓映月的水。 她一碰,水中月就碎掉了,连续几次三番,林故若仍不肯气馁,嘟着嘴,继续认真的去捧。 容磊注视着她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袖子卷到小臂中间,也伸出手陪她一起去捞。 骨骼分明的手和柔荑般纤弱的手接连去捧水中的月,林故若捧给自己看,容磊则捧来讨她笑颜。 风里夹杂着花香和酒气,手时不时的碰到一起。 露台灯光暖黄,打在两人的身上,斜影落地,错身捧水,纠缠似相拥亲吻。 水从五指间流走,月色仅能存在手中须臾,唯有接连不断的去捧新的。 镜花水月,虚妄而已,但没有任何关系。 凡林故若所喜、但林故若所求、容磊都愿意竭力为她做到。 第九章 。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月亮吗?”林故若舌头打结,慢吞吞的发问。 月亮在中国人的心里有独一无二的位置,是团圆、是相思、是故里、是怀才不遇、也是永恒和须臾。 寓意这样多,容磊猜题都没有大范围,他思考了下,猜测林故若大概是想妈妈了,试探着讲道,“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错!”林故若否定,松开合拢簇水的五指,水哗啦一下砸回池子里,池中原本就被搅乱的月影更加扭曲起来。 否定完林故若又安静了小半分钟,等容磊手里的水消失干净,才皱着眉头喃喃,“不是哦,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呢。[1]” 这句诗被无数人曲解成了带着颜色的诗句,实际上苏轼本人只单纯的写了字面意思,春夜短暂珍贵,花散着清香,月打在花上落下朦胧的影。 露台上花香阵阵,月影婆娑,除了季节不太对,完美贴合诗句的写意。 这个回答让容磊当真无言以对,他咬了下后槽牙,心说今夜就带你体会这诗的曲解意思。 最终是林故若先捞累了,她停手,蹬掉鞋子,懒散的抱膝坐在池边的台子上。 面朝着水池座,看容磊给她捞月亮,眼角眉梢噙着笑意。 她看看容磊手里的“月”,又看看容磊,眸里映了水波,凝成星光点点。 在自然景观里,月亮明亮,星光则被反衬得暗淡稀疏。 但今夜星月俱在,心心想念的心上人也在。 晚风亲吻过脸颊,催得林故若的酒气不减反增,她或许有过一瞬的清明,在仅存的三分醒里抓住细枝末节的存在。 容磊便是她的水中月,哪怕早知道结局空欢喜一场,此刻也不愿意两手空空。 这是醉鬼才配持有的勇气,她豁然抓住容磊的手腕,又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迟疑片刻再放开,指腹如同猫爪般滑过容磊的肌肤,奶声奶气的夸奖,“哥哥你真好呀。” “给你捞月亮,就算好了啊?”容磊似是而非的笑着问。 他要比林故若大一岁,可林故若平时不太喜欢喊自己哥哥。 基本只有两种情况会喊,一种是戏谑或是撒娇有求于他,而要求比较过火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从外在的家境、容貌,再到个人能力,都称得上势均力敌,林故若极少有求于容磊。由是这种称呼多数时候都出现在床第之欢上,林故若浑身都泛着粉,带着哭腔在容磊的要求下喊他哥哥。 林故若自己没什么思路,勉强善解人意的顺着容磊说,“那你不好。” 容磊眯眼,把手里的水尽数泼回去,沉声问,“哪里不好?” “你把我的月亮弄丢了!坏人!”林故若娇嗔,她放开抱膝的腿,足尖探入水中,虚虚攥着拳,捶打容磊的肩膀,“你讨厌。” “……”容磊迅速的弯腰舀水,顺便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三万六千次,她醉了、自己的小宝贝儿,除了惯着还能怎么样? 正当容磊准备再骗声软糯糯的“哥哥”听时,身后突然响起声轻咳。 原本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人在,容磊的心思又全放在林故若身上,无暇顾他,外加他们正对着蔷薇花墙坐,水声作祟。 是真没注意到身后……竟然站着这么多人。 曲楚笑得如沐春风,薄幸见容磊转头,遥遥举杯,抿了口酒。 就连平常冷淡习惯的应长乐,唇角都带着点儿弧度。 另有三两位认识但不算数的,但他们非常默契的轻手轻脚上楼,不知道已经在身后站了多久。 一个两个,看热闹都不嫌事大。 容磊感觉到一阵头疼,偏林故若不觉得丢人,还兴奋的朝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欢喜的附上了句,“你们好啊。” 曲楚配合的挥手,回应道,“若若晚上好啊。” 他自己打招呼不够,又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拍旁边应长乐的肩膀,催促她,“跟你若若姐打个招呼,气死你哥不花钱的好机会。” 露台高百尺,当初打出的旗号是远离俗世喧嚣,从环境上讲诚不欺客,只微弱的风声和指尖淌落的水滴声响着。 于是曲楚的不大不小声音被放大。 “……”容磊掀眼皮睨应长乐。 原本没准备打招呼的应长乐懒洋洋的瞥回去,微微颔首,慵懒微哑的御姐音响起,“姐姐捞月亮快乐吗?” “我超快乐啊。”林故若笑靥如花。 清泠泠的月光无差别的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上,酒杯里也坠了小半轮月,微风抚着花叶,婆娑作响。 大家再次安静下来,侍应生受人所托,满脸歉意的上前几步,站定在容磊半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处,礼貌询问,“容少,是这样的,闻落行闻先生听说您在露台捞……” 见容磊面露愠色,侍应生话到嘴边,匆忙改了口,“赏月,希望我能为他直播这月色,但我们拍到您,需要征得您的同意,您看您这边方便吗?” “方、方便啊。”林故若开口替容磊慷慨。 “容少?”侍应生放松下来,仍又看向容磊。 容磊哽了片刻,在心里为林故若记下几笔账,后半夜多来一次,才冷冰冰的点头,“你开吧。” 见同事得到了应允,另一个位侍应生连忙凑上来,顺水推舟的问同样的问题,“是这样的,萧恕萧少希望我录段视频,他说想看看您怎么赏月的,您看可以吗?” “行。”林故若盯着着容磊手里的水中月,头都没抬,就又答应了。 这是他们认识七年来,容磊第二次见到林故若酒醉的模样,上一次要追溯到五年前,林故若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 红烛昏罗帐,那天两个少年人初尝情事,似乎林故若也是有求必应的。 容磊思量到此处,终于确认林故若不是酒醒故意在捉弄自己。 他无可奈何的表示,“拍吧,别问我,她说的事我全照做。” 当第三个侍应生托盘里载着毛巾和果盘出现时,正赶上容磊重新为林故若在手里捧满水。 手浸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指腹泡得发白,开始有褶皱。 容磊已经没什么脾气了,他冷静的用眼神瞅另外两个举着手机的侍应生,“和他们一个要求是吧?要录像或者直播你随意。” “不不不,不是的。”侍应生连忙解释,“我不拍,是我们老板让我问您,他可以拷走您在露台这段时间的监控吗?我们家监控是特别先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高清的。” “能听见声音对吧?”容磊沉声问。 侍应生点头,“当然可以。” “行。”容磊对着空气微笑讲,“顾意,笑话看够了,人却没了,你高兴吗?” 原本身后站着的几位吃瓜群众被发现后早就不装了,或站或坐,饮酒聊天,顺便绕有趣味的看容磊给林故若捞月亮。 不怪大家围观,更不是容磊人缘差,只因此幕着实百年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