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沐禾凝心情郁闷地过了一夜,睡在新的大床上也不舒服,辗转反侧到半夜,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甘棠一边替她更衣一边道:“王爷今儿起得早,这会儿应该在前院练武呢。” 练武? 原本昏昏欲睡的沐禾凝瞬间清醒过来,他在练武,那她是不是可以看到她夫君的英武神姿了? 沐禾凝忽然想起,出嫁前那日母亲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听说那渊政王身体强健,常年练武,想必身材应当不错……” 他的脸都那么好看了,身材必定很不错吧! 沐禾凝的情绪更加振奋了,连忙督促甘棠快些收拾,迫不及待道:“快快,我要去前院看他练武。” 甘棠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依言加快了些,心里却奇怪,姑娘何时对练武开始感兴趣了? 沐禾凝换了身鹅黄色的抹胸曳地长裙,用过早膳便匆匆赶往前院的武场。 这武场还是当年老王爷在世时建的,场地格外宽阔,一应练武的器具也都齐全,即使空置这么些年,配置也是非常好的。 这会儿正是辰时,早间的阳光正好,沐禾凝眯眼看去,只见男人一袭墨色玄袍,手执一柄长剑,衣服束在颀长身影上,勾勒出迷人的肩宽窄腰。 他舞剑的速度飞快,一柄银剑如一条灵活的飞龙一般缠绕身侧,随着他的动作左右翻飞旋转。 一套剑法仿佛早已熟稔在心,男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展露出气势的稳健和姿态的潇洒。 沐禾凝逐渐看得忘神了。 小姑娘没敢打扰,悄悄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托腮沉静地望着他。 沈叙怀一套剑法活动下来,肩背上的汗水越发渗透,他往常在边境的沙场上练武时,周围都是士兵将领,热了累了常常就是直接将衣裳一脱,赤着膀子在阳光下训练。 他这会儿正要下意识脱下外袍,余光忽然瞥见周围,一个鹅黄色的小小身影。 “禾凝?” 他看着女孩子在阳光下星星眼看着自己,收剑敛笑朝她而去。 “你怎么来了?” 沐禾凝微笑,假装不经意的模样:“我起来了呀,左右无事做,随便看看嘛。” 男人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剑刃上的痕迹,忽然抬眸问她:“既然你无事,不如我教你舞剑如何?” 女孩子也是可以舞剑的,还能强身健体,看她娇滴滴的模样,适当练练剑也能提高些体质。 沐禾凝吓了一跳,她是来看俊男练武的,可不是来学习舞剑的,像她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了啊。她连忙推拒说:“不了不了,你快练你的,别管我呀。” 沈叙怀无奈,只得又持剑起身重回武场中央,只是小姑娘的目光依然热切追随着自己,让他一时间无法动作自如。 他也没法在她的注视之下公然脱掉衣裳,只得又重新举剑摆开架势。 闷热的身体和繁复的外袍终究是影响了他的发挥,沈叙怀没过一会儿就热得透不过气了,他回到石凳边,喝了杯沈姜准备给他的茶。 “怎么不练了?”沐禾凝问他。 男人坦言:“有点热。” 他的鬓角发梢都湿漉漉的,一双剑眉上也沾着些许水珠,冠玉一般的面容有一种透水过后的湿润感,整个五官轮廓变得更加立体而深刻。 沐禾凝红着脸心怦怦跳,这也太诱惑了吧! 她不由试探道:“那……我给你擦擦汗?” 沈叙怀放下杯子一愣,也没拒绝,微微将头递了过来,靠近沐禾凝的身边。 小姑娘取下身上的帕子,小心翼翼拭去男人脸上的一点点汗意。 她动作谨慎轻柔,神情虔诚认真,浑身上下飘荡着少女的芳香,扰乱着男人的心绪。 沈叙怀十年久居黄沙之地,周围都是同吃同住的汉子,练武累了便随手扯过衣裳一抹,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这下子,他突然有些明了那戏文中的才子佳人的意境了。 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若他们真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这画面该多美好。 身后的沈姜看着,也不由得感叹:“现如今像王妃这样,对练武感兴趣的女子不多了。” 桑榆闻言,不由嘴快接话:“我们王妃的确不感兴趣,她说过对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不甚喜欢……” 沈叙怀瞬间动作僵硬了片刻,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这说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脑海中莫名浮想起那日,在安国寺后山初见时,站在沐禾凝身边的男子。 ——的确是温润如玉,少年书生的模样。 那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吧,不像是他这样的“武夫”…… 沐禾凝察觉到面前男人神态的变化,她倏的顿住,没好气回头瞪桑榆:“你胡说些什么,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桑榆被打断话,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巴。 沐禾凝正想回头解释,就看见男人站起了身,将剑归置原位。 “你不练了?” “嗯,不练了。”沈叙怀随意卸下身上的防护甲,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后院回去,“……回去读书。” 沐禾凝沉默又有些心虚地看他离开。 等到人走后,沐禾凝回头幽幽地瞪着桑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妃冤枉啊……”桑榆苦着脸:“奴婢方才是想说,我们王妃的确对那等武夫不感兴趣,可是王爷不一样……我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就你话多!”沐禾凝没好气。 第13章 回门 翌日便是沐禾凝回门的日子,她难得没有赖床,起了个大早。 沈叙怀早早让门房准备了马车,又让沈姜备好了送给沐家夫妇二人的礼,才跟着沐禾凝一块儿回沐府去。 沐禾凝长到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过这么久,马车行至沐府的街巷前,她掀开帘子觉得景色似乎都鲜活了许多。 远远的,就看见一众熟悉的身影立于国公府门前,是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小姑娘眼睛酸了。 待到马车稳当停下,她等不及车夫垫上小凳,第一个跳下马车,飞奔进沐夫人怀里。 “母亲!” 沈叙怀稍滞后些下马,缓缓行至二老跟前,略作点头致礼:“岳父。” 沐国公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早些年便认识沈叙怀,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世时,少年初入朝堂才学惊艳,他作为先帝的肱股之臣也颇为侧目。 只是当时他是太子一脉,对沈叙怀也只能划清界限,二人并无相熟的机会。 没想到数十年过去,如今再见的他们,居然成了丈婿关系。 沐国公内心微微感慨,也颔首回以对方一礼。 “凝儿,你可让母亲担心死了。”沐夫人紧紧拥住沐禾凝,泪眼朦胧。从出嫁那日开始她就提着一颗心,担心凝儿在沈家受欺负,三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到夜里便悄悄抹泪,直到这会儿心爱的女儿回到身边,她心中那块空缺才算填补上。 沐夫人放开沐禾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神色焦虑道:“凝儿,怎么样,你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心中犯起了嘀咕,原以为女儿离了沐家,在沈府一定过得不顺,回来时必然精神萎靡痛哭流涕,可这会儿看着女儿却是神采奕奕眉眼舒展的。 “母亲不要担心,我很好。”沐禾凝说着拉住了沐夫人的手,对她示意了一下身旁,沈叙怀眼下还在这呢,就当着他的面怀疑她受了委屈。 沐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见她身后的男人,眼神忽然一滞。 这渊政王样貌居然生得这样好,月白色锦袍下的身形颀长挺拔,面如冠玉般清润朗逸,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沐禾凝满意地看着母亲神色的变化,笑着对她眨了下眼睛,眼神似乎在问她,怎么样,好看吧? 沐夫人这才小心收回视线,神色慢慢变得平静。 她拉着沐禾凝的手,又招呼着她身后的沈叙怀,“哎呀,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咱们进去说话。” 丫鬟仆人们迎着他们进门,门房将也在府前点起了鞭炮,恭迎三姑娘和姑爷回门。 沐府上下还保留着三日前的装饰,到处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之色。 众人被迎进了花厅,丫鬟呈上了上好的空山春茶,沐夫人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问候沈叙怀,“久闻王爷大名,初次登门在府上可不要客气。” 沈叙怀品茗片刻,淡笑回应:“多谢岳母招待。” 沐夫人想了想,又道:“如今两家结亲也是缘分,只是我们家禾凝从小被我们惯坏,给王爷添麻烦了。” 沈叙怀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侧目看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眸间微笑:“没有,禾凝很乖。” 沐禾凝双颊微微一红,又感受到身边扫过来的视线,连忙端起茶盏假装喝茶。 沐夫人见沈叙怀举止端正,言辞恳切,各种应答也颇为谦逊,心中也欣慰起来。 看来这传说中的女婿,也没那么不好嘛。 沐夫人又详细问候了他家母身体、府上安好等各种不痛不痒的话题后,才又转向沐禾凝,“凝儿,昨日我新得了一匹料子,只是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样式,不如你陪母亲去看看?” 沐禾凝知道母亲这是想同她说私房话,连忙放下茶盏,回头看一下沈叙怀,才跟随沐夫人进了里屋。 房门掩上,屋里安静下来,再没有外人,沐夫人才又紧紧握住了沐禾凝的手,问她:“凝儿,方才外面人多不便,这会儿只有母亲了,你可老实告诉我,那渊政王究竟如何?” 在外人面前可以掩饰,而真正能了解一个人的,必然是每日和他同床共枕的沐禾凝。 小姑娘闻言脸一红,撒娇道:“哎呀母亲,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很好,王爷也很好,他没有欺负我。” 沐夫人看着女儿一副娇羞的模样,轻哼一声,这丫头是个只会看脸的,怕是早就被渊政王这副样貌给蒙蔽了。 “你可留心着点儿,那渊政王出入朝堂多年,又在边境待了那么久,连皇上都对他颇为……那心思能是个简单的吗?你才多大,见识过几个人,就能保证他是好人了?” 听着沐夫人这般滔滔不绝的劝诫,沐禾凝颇有些不服,咬着唇小声辩解:“……他说过会待我好的。” 沐夫人翻着白眼,她就知道这丫头会被那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蒙蔽,她紧握了小丫头的手,认真道:“那我问你,你嫁过去三日了,他可有带你认府上的人?管家、侍卫、嬷嬷,可有让你管着这些下人?让你处理府上的事务?那沈家府上的账目、底下的庄子铺子,你可都有一一熟悉?” 一连串提问问懵了沐禾凝,她眨着眼睛疑惑不屑:“我熟悉那些做什么?王爷倒是带我见了沈老夫人和沈家二房,只不过我不喜她们,也不想和她们接触。” 沐夫人扶额,小姑娘还当自己在沐家过闺秀日子呢,作为当家主母,最要紧的可就是这些管家实权,若是没有这些,这主母也不过是个虚幻的名头罢了。 不过说起来也怪自己,她没想过女儿会出阁得这样早,也从不曾教她打理一府上下的事情,才导致她现在对这些没有一点概念。 沐夫人想了想,对她道:“你身边没有个能顶事的,母亲不放心,我将房里的魏嬷嬷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