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玉面春光(15)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朱相如醒了过来,发现原来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感觉到左脚有种疼痛的感觉,不再麻木无知,心中一动,挣扎着坐起身来。举目四瞧,只见所在是一处木板搭制的茅屋,十分简陋,屋子里除了几个木制的桌子板凳以外,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却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朱相如再瞧自己的左脚,脚背上有几个针刺的红点,脚掌还有一点微微的红肿,除外便无其他异常了。他刚想下床,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别动。” 这口音说的倒是汉语,但并不标准。朱相如倒听懂了。他停了不动,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姑娘来,腕上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中装着一些刚采来的草药。年纪约摸十七八岁,身形婀娜,身上的服饰很古怪,衣服上绣了许多飞禽走兽,载歌载舞的彩色图案,衣袖和裤腿边上所绣图案尤为漂亮和引人注目,头顶缠了杂色布条,整个服饰衣着与汉人的殊不相同,应是少数民族服饰。 那姑娘进了屋来,朝着朱相如粲然一笑,这一笑,好比春花初绽,朝阳微升,实在是美极。朱相如这才看她长得柳眉杏眼,桃腮玉颊,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左脸庞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涡,一笑起来,梨涡微现,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丽人。 朱相如一时瞧得呆了。这姑娘容貌与璇规相比毫不逊色,只不过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罢了。 那姑娘看到朱相如痴呆呆地看着自己,又是扑哧一笑,将手中的竹篮放在桌子上,对朱相如说道:“你感觉怎么样了?”朱相如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说道:“我好多了,是姑娘救了我吗,感谢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说着抱拳行了一个礼。 那姑娘微笑道:“前天我刚好从翠湖边路过,看到你昏到在小巷子里,于是将你救了回来,两天两夜过去,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她的汉语说得不流利,也不准确,佶屈聱口,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地方口音,从鼻腔中发出来,听起来却是娇柔多韵,娓娓动人,别有一番味道。 朱相如道:“原来我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这毒果真厉害得很。敢问恩人尊姓大名?”那姑娘又是抿嘴一笑——朱相如发现她很喜欢笑,说道:“我叫秦桑若!”朱相如一时没有听清,问道:“姑娘的名字很特别,在下没有听清楚。”姑娘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说道:“秦,桑,若。”朱相如这下听得明白了。 秦桑若在桌前的木凳上坐了下来,说道:“我的名字是妈妈给我取的,是取自《诗经》中的“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一句,因而叫桑若。”朱相如道:“好,这名字取得很有文化内涵,看来你妈妈不是个一般人。”秦桑若听得朱相如夸奖她母亲,心中欢喜,笑道:“你这人真会说话。你们汉人中有很多人总以为书读得多,总说我们无知,瞧不起我们少数民族。” 朱相如道:“姑娘不是汉人,这我看出来了,请问你是什么民族?”秦桑若道:“我是彝族。”朱相如道:“你身上穿的是彝族的服饰吗,非常好看!加之姑娘你长得…长得这长漂亮,看上去更是得体完美。”他本不是轻薄之人,可看到秦桑若性格单纯,美丽动人,禁不住便夸赞出来。若是汉族姑娘,男人第一次见面便夸她长相美丽,但毕竟不合礼法,即便心中高兴,但表面上也要装作恼怒的样子。 秦桑若听到他夸赞自己漂亮,芳心大喜,少数民族性格都开放豁达,登时又是笑靥如花。对朱相如又增了五分的好感。 朱相如道:“不知道我脚上中的是什么毒,姑娘何以会解?”秦桑若这才“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我尽跟你聊天了,忘记了你的余毒未清,还要煮药给你驱除余毒呢。”说着便起身将竹篮中刚采来的草药拿了出来,拿到门外,用水冲洗干净,生起火来,然后才放在锅中熬着,才又重回房中。 秦桑若问道:“你惹了谁了,为何会被墨猬针所伤?”朱相如道:“墨猬针,这是什么东西?”秦桑若站起身来,从一个木柜的抽屉里里拿出一块青布来,将布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两根黑色的细针,正是刺伤他脚背的毒针。 秦桑若道:“这便是墨猬针。是从一种身上含有有剧毒的刺猬身上取下来的汁液,那刺猬的血液黑如浓墨,将银针放在汁液里熬煮二十四个时辰,毒液全部渗在针上,制成之后,剧毒无比。中毒的人若不知道独门解方,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你遇到了谁,为何会中了这种毒?” 朱相如于是大略地将在茶楼上遇到滇中三怪之事说了。秦桑若听完说道:“原来是他。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朱相如奇道:“秦姑娘你认识滇中三怪?”秦桑若摇了摇头,笑道:“不认识,我只是奇怪罢了。” 朱相如道:“姑娘通晓医道,竟是个治毒的行家?”秦桑若道:“我自小长大的地方与毒虫野兽为伍,对它们的习性较为了解,墨刺猬我是见过的,因而它的毒汁如何解法自然知道。”说着从怀中掏出几片桑叶,桑叶中包着三条蠕动着的银白色亮晶晶的小蚕。 对朱相如说道:“这小东西名叫通灵银蚕,墨猬汁的毒必须用它来解。”说着将银蚕放于朱相如的脚背上,那小蚕躯体软肥,朱相如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秦桑若笑道:“你不要紧张,看着就行了。”只见那三条银蚕盯在朱相如的脚背上,用小口从血点处轻轻吮吸。朱相如只感到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其余的并无异样。 秦桑若道:“通灵银蚕性喜吸食毒液,我用它们帮你将你体内所中之毒吸出,吸得不净的,再辅以清凉驱毒的草药服下,帮你将余毒从体内全部驱除,如此你的伤便无碍了。”朱相如道:“如此说来,这银蚕是极为难得之物了。”秦桑若道:“这是蚕中之宝,族中只有我妈妈一人知道培育之法,可一年也只能培育出几十只。专为解毒驱毒而用。” 朱相如方始明白这小蚕的妙用。只见那小蚕在朱相如脚上吸了约有半个时辰,只见银白透明的身体逐渐变黑,身体越来越鼓,肚腹越来越胀,最后一只只自然从朱相如脚上掉落于地,便即不动。 秦桑若说了声:“好啦,你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再服上两三天解毒的汤药,你便痊愈了。”只见她将那小蚕从地上拾起,仍旧用桑叶包了,说道:“它们吸了毒以后,虽然可以一快朵颐,可是便即死了。死后,我要将它们埋了,因为它们也是我的朋友。” 朱相如心中恻然,说道:“那么说你帮我驱毒害死了很多银蚕了。”秦桑若道:“我为了以防万一,离家的时候带了一百条出来,这时只剩下十几条了。”朱相如歉然道:“为了帮我疗伤,牺牲了你这么多宝贵的银蚕,秦姑娘恩德,在下永世相记。”秦桑若嫣然一笑,说道:“几条银蚕而已,为了救你性命,莫说几条银蚕,便是再珍贵之物我也再所不惜。” 朱相如听她说得认真,两只美目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怦然而动。少数民族姑娘素来大胆执著,敢爱敢恨,秦桑若救了朱相如,两天来她衣不解带地救治朱相如,此时再交谈相处,不由得对朱相如心生爱恋,心中如何想,张口便说了出来。 朱相如心中感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秦桑若说出了这番话,少女心事,也有几分娇羞,赶忙将头扭在了一边。朱相如看着她粉嫩的脖颈和俏丽的侧影,不由得想起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妙词佳句来,用于形容她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