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宴无好宴
张铁柱闻言脸色瞬间变换，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冷哼一声，抬脚就把一张长凳踹出，只见那笨拙的木凳子划过一道弧线，咣当砸中了八仙桌，力道太大，桌子也因此四分五裂，连带着上面的几只大碗也碎了，撒了一地的碎片。 “啊！”屋里发出几声惊呼，是有人倒霉，被碎瓷片划破了腿脚，天气炎热，乡下人习惯挽起裤腿，暴露在外面的肌肤虽然风吹日晒的显得粗糙，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破了。 元媛心有余悸的看看最倒霉的大姐夫，张金柱很不幸，光荣中弹了，两个腿肚都流血了，比起其他人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他站的位置最特殊，同时被划破了五六道。 本来就被狠揍了一顿，腿脚不灵活，这一下又伤在腿上，张金柱又疼又怕，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他儿子都要成亲了，几十岁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好歹把眼泪憋回去了，可扭曲的面容看着更难受。 张老太张张嘴，想要哭号几声，想怒骂，更想不管不顾冲上去，狠狠的揍老二一顿，可是她最终还是胆怯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却愣是硬撑着不敢倒下。 其他人的表现和老太太差不多，连最彪悍的陈老太也张大了嘴，久久合不拢，良久，陈老太才回过味来，嗷的吼了一嗓子，一把扯过小闺女，顾不得自己年纪大，夺路而逃。 元媛也很害怕，江湖好汉可以远观，不能靠近，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好汉，还是躲开的好，不能受了无妄之灾啊！ 再说张铁柱出手震慑住众人，眼中的戾气也散了不少，见刚才还唧唧歪歪的老太太变脸了，扭动小脚要跑，不禁暗笑，迈开步子挡在门口，冷着脸盯着她。 “亲家老太太，午饭都准备好了，你是要去哪里啊！” 陈老太道路被阻，心慌意乱的把小闺女挡在身后，色厉内荏的强撑着，“饭就不吃了，家里一堆事呢，我们该回去了，老头子，你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陈老汉并儿孙也被张铁柱的暴脾气吓住了，闻言连忙走过来，可门口的张铁柱依然像门神般的杵着，几个人也不知道该进该退了。 厨房门口，陈秀姑带着儿女并小姑子早就听到上房的动静，吓的脸色惨白，都不敢到门口看看动静，农家小院里，除了后院的两头大肥猪哼哼唧唧的吃吃睡睡，一时安静的不像话。 “呵呵呵！”张铁柱突然爆发了一阵低沉的大笑，直把大家笑的毛骨悚然，才慢慢停下来，若无其事的开口了，“亲戚上门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一顿，谁也不准走！” 若不是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一位待人客气周到的好主人呢！ 陈老太在他恐怖的笑声中，拉着元媛一步步又退了回去，陈家其他人也只得偃旗息鼓的认怂。 这厢，张铁柱一副当家人的姿态，吼道，“饭菜准备好了吗？赶紧收拾一下，招待亲家！” 张金柱腿上虽然流血，却也只是看起来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惊吓了，伤口竟然不流血了，当下，招呼儿子先收拾了地上的碎木头，碎瓷片，又去自己屋里把家里唯一还完整的桌子搬来，今日来人多，张小柱去邻居家借桌椅板凳，厨房里，几个女人心中发慌，手上可不敢停，很快备好了酒菜。 堂屋里分了两桌，张铁柱招呼两位老头带着男人坐在方桌上，两位老太则领着女眷坐在炕上，饭菜不错，五碗八碟很丰盛，不论男女都倒上酒，只除了三个小姑娘，先盛好了米饭。 换了其他场景，有人请自己吃好菜好饭，一个个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而张家屋里，除了神情自若的张铁柱，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惶恐不安的。 “来来来，大家先喝一个！”张铁柱端起瓷碗，一口饮下，见众人呆若木鸡，重重的把碗搁在桌子上，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怎么，不给我面子！” 他大哥张金柱时刻保持警惕，闻言，连忙端起碗，“喝，喝！大家都喝！” 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大口，上好的烧刀子，怎么喝起来没滋没味的！ 这同样是其他人的心声，男人们喝了，两位老太太和陈秀姑也老实的抿了一口，见张铁柱没有翻脸，才小心地放下瓷碗。 “都别愣着，赶紧吃吧！”张铁柱夹起一块鸡腿肉送入嘴巴，一抬眼，看见被两个老太太护在中间的小姑娘，一张软萌的小脸上带着小心翼翼，不觉软了嗓子，“陈家小妹子，快吃吧！” 元媛眨眨眼睛，这是在说我？ 其他人也大大的惊讶，暴躁的老二怎么对陈家老闺女态度软和？ 男女分桌，炕桌上一碗豆角烧肉，青瓜炒鸡蛋，盐水花生，还有一碗烧茄子，这份菜也是够好的了。 男人那桌都是大盆盛菜，同样的菜色，分量十足，又多了土豆炖鸡，红烧河鱼两样，张铁柱眼神一扫，其他人才鼓起勇气，举起的筷子又不敢落下了，他则拿过一只大碗，先挑出鸡腿，鸡胸肉，又夹了好些大肉块，端到炕桌上。 意思很明显，这些是专门给元媛吃的，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又不敢深究。 张铁柱若无其事的坐回来，招呼大家动手吃饭，其他人见他暂时没有翻脸的迹象，才试探的吃喝起来。只是少不了束手束脚，再好吃的美味也是形同嚼蜡。 就连馋嘴的陈家双胞胎看见好吃的，也没有了精神，他们是头一回看见张铁柱的暴戾，吓坏了，还没有缓过劲来。 几十口人在吃饭，屋里居然安静的诡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呢！ 其实这庄户人家，来亲戚了，只要不是太抠门的人家，都会很热情，饭菜差些，吃起来也是热热闹闹的，平常农活多，也只有饭桌上，才有机会唠嗑，谈事情。 头一回，这样安静，真是人人别扭呢！ 陈老汉清清嗓子，第一个打破了僵局，“老二啊！我们今天冒昧打扰，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看要不要听听！” 张铁柱还好，很给面子，放下筷子，“大家都是亲戚，老爷子有话尽管说！” 陈老汉迟疑了一下，才谨慎的开口，“按理说，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应该多嘴，只是——！” “我明白，老爷子，有话直说，我当晚辈的听着就是了！”张铁柱的态度不坏，可其他人的心却不敢放下，刚才对陈老太不就是很客气的吗，现在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说变就变，那一脚下去，真的吓死人呢！ 陈老汉一袭话，在心里翻来滚去，思量了许久，终于说道，“你去当兵，出生入死一晃就是十二年，你爹娘都记在心里！” 张老头在坐在陈老汉身边，闻言也很是动容，“铁柱啊，爹知道亏欠你，幸好你活的回来了！” 张铁柱不动声色，等着陈老汉继续。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有十五六了吧，十二年下来，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 张老头沉重的点点头，叹道，“老二走的时候刚刚十六，今年二十八了！” 陈老汉也为这个孩子叹息一声，“是耽误孩子了，今天我在这里想给你们老张家做一回主，不知道你们大家是什么意思？” 张老头连连点头，张老太也束手无策，自然是同意的。 见张家人没有异议，陈老汉才说道，“大华年纪还小，成亲也不急，还是先办老二的大事，你们看如何？” 其实，张家二老不管是出于心疼儿子，还是被儿子铁拳吓怕了，早就认命心里也算是默认了，立刻点头同意了。 张金柱张张嘴，也不敢说什么，张大华则心有不甘，自己的未婚妻很合心意，就这样拱手让给二叔，实在是不想，可人家拳头大，爹娘都不能给自己做主，又有什么法子呢。 陈秀姑脸色一变再变，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爹娘，新房让给老二我没有意见，可大华的媳妇怎么好让，我不同意！” 张铁柱慢慢握紧了拳头，坐在他身边的兄弟，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防着他暴起伤人，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陈老汉也不舍得自己的外甥媳妇让出去，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大侄子，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行！我等着！”张铁柱冷哼一句，陈老汉瞬间急出一头汗来。 叔叔抢了侄儿媳妇，这样的话，别人可能还忌讳，可想想张家老二混不吝的做派，真能做出来，还不觉得丢脸，这要他怎么劝说呢。 陈老汉哑口无言了，其他人谁又敢开口，就连一向彪悍的陈老太也被张铁柱刚才那一脚吓的缩回去了，场面再次冷清下来。 “张二哥。”小女儿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元媛准备给老爹解围了。 “大华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成亲时间可以推后，换人可不行，要不你想想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让张婶子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