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护卫前行
面对这样的迎接规模，就算是王虎也是一头雾水，之前对方可不是这样的态度，才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为什么对方一反之前不屑的模样，表现的如此尊重？就在这样的迷糊中，他们来到了扬威堡前。 看到王虎来到近前，丁行远已经早早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恭声说道：“下官丁行远，率领扬威堡将士，特来迎接王将军大驾光临，还请不吝赐教！”说完这话，那些挺立的兵士同时大喝一声，将手抬起，作出了一个行礼动作，让整个现场显得格外庄重严肃。 面对这样的客气，虽然疑惑，王虎却还是翻身下马，笑道：“丁校尉有心了，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丁行远满脸羞愧的低头说道：“还望王将军不要介意当日我的不恭，前两日收到军中邸报，才知道王将军之前竟然取得过如此辉煌的战绩，如此强军自己竟然有眼无珠，实在是罪该万死，本想着改日亲自登门道歉，不曾想将军竟然亲自前来，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认真准备，弥补当日的怠慢。” 看着对方说话有些磕绊，明显不习惯这等正式言语的模样，显然之前专门找人学的，便知道对方所言并不是虚的，其他人也明白了他态度大变的原因，应该是击破黄天教叛贼万人大军的消息传过来了，才让其知道自己小看对方了。 这便合情合理了，军中最讲论资排辈，却并不是年龄，而是战场之上的战绩，只有拥有辉煌胜利的队伍，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尊重，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对方并没有听说他们的名字之后，即便是将四百多名草原精骑击溃，也依然满脸不屑，可听到曾经的大胜之后，却态度大变的原因。 有了这样的基础，彼此间的交流便顺畅了很多，在将王虎热情的迎入到武堡之中后，那些步兵也迅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不过刚才那个简短的仪式，还是让人看到了这些兵士的精神面貌和装备，算是接触的三堡之中最好的了。 兵甲看起来虽然算不上崭新，甚至还有些破损的痕迹，可保养的相当不错，士卒的神情状态更是极为昂扬，并没有出现扬武堡的老弱不堪，或者兴武堡的冷眼旁观，显然在一线的战士，经过了血与火的历练之后，的确截然不同。 丁行远本来还想带他们前往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可看到城头装备的床弩等防御武器，王虎便强烈要求登城观瞧，对于这样的做派，丁行远反而更加欣赏，只有真正的武将，才会对这等器物感兴趣。 作为城防重器，床弩可以说是现在射程最远的攻击利器，在此处安装的十架床弩，都是三牛弩，在城防工事上，这样的床弩威力便已经相当骇人，能够在三百步内造成极为凌厉的杀伤，若是调整好角度，就算是五百步也能够达到。 这还不是最为厉害的，听说，在北方大城之上，还有五牛弩，它们的威力要更大，当然，拉弓也要更加复杂，这些三牛弩已经需要数人互相配合，才能够完成射击准备，而那些五牛弩更是需要借助复杂机械，那样的床弩制作工艺更为复杂，操作也需要进行专门训练，自然价格高昂，作为非一线战堡，这里自然没有。 当然，因为不是城池的缘故，虽然已经是四座战堡之中最大的，其中足够上千人的生活，更有着泉眼来保证供水，大型的地下储粮洞若是填满，更是能够保证半年以上的粮食供应，可规模还是没有办法和城池相比，所以投石车之类的大型攻击器械也不会有。 不过熬制金汤的大锅，左右摆荡的檑木和大块滚石早就安放到位，随时可能做出应对，王虎更是早就注意到，在城门口附近堆放的木桩和沙土袋，可以快速的进行城门的加固和封堵。 更不要说始终有人值守的烽火台，以及藏兵洞中整齐摆放的，用来顶翻云梯的撑杆和其他各种准备，整个城墙之上虽然能够看到一些战斗的痕迹，可大半都经过了修缮，在城中他甚至看到了青砖，显然是在出现问题之后，及时进行修补。 在城头的时候，王虎更是发现，每过一刻钟，便会有一队巡逻兵士走过，在几处高台上，更是有兵士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交谈中了解到晚上的巡逻兵士还要多上一倍，以及各种制度之后，他才知道想要偷袭的不容易。 和兴武堡外有一圈护城壕沟相同，扬威堡外同样有这样一条壕沟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城门被赚开之后，骑兵快速突进的情况出现，甚至在大门两侧的壕沟前，还有削减的拒马鹿角作为防御。 可相较于空荡荡的兴武堡壕沟，这处壕沟却要凶险很多，一段削尖的短木桩遍布壕沟，不仅是最底下，就算是侧面也都布置，靠近城墙一侧也做的格外垂直，和土墙垂直，根本就没有丝毫落脚点，表面更是整修整齐，根本没有留给那些精兵接着空隙攀爬的机会。 吊桥也不是用绳索绑在木架之上，而是用铁链传进了城墙之中，相应的操作位置也藏在了城墙中的藏兵洞中，避免遭到对方破坏，吊桥四周更是用铁皮包裹，中间也同样用硬木拼接，更有桐油储备，一旦吊桥落下，也会点火燃烧，让对方无法通过，更有木板准备，随时可以通过壕沟进行反击。 可以说，扬威堡的准备工作，才真正有了一个备战军堡的模样，对于各种情况都有相应的应对之法，真要是遇到攻击，不仅自己可以死守，更可以及时通知周围堡垒进行支援，这本来就是四堡相互独立，却又相距不远的原因。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之前还兴致勃勃的丁行远，神情一下暗淡下来，显然对于另外三堡的不争气颇为无奈，沉默之后才幽幽说道：“真要是到了那等时刻，也只能为国拼死一战而已。” 听到这话，王虎突然说道：“之前你应该听说过，我将兴武堡孙兆兴当场击杀的事情了吧。” 看了眼对方，虽然已经认可了对方的实力，可彼此间的接触时间太短，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有着这等狠辣手段，即便是丁行远也谨慎起来，点头道：“之前的邸报上说了，他私自交易军资，意图袭击上官，不仅死有余辜，更会抄没家产，家人流徙，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王虎点头道：“看来丁校尉也受过他的要挟吧。” 虽然有所注意，可听到这话，丁行远还是气愤的点头道：“是啊，想在他那里拿些军资，每一次都要给他些好处，可和他兴武堡交通便利不同，扬威堡虽然地处要害，可一向少有走私队伍敢走这边，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就算是想给他些好处也难啊。” 王虎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不想揭穿他根本不需要借助兴武堡，便能够得到足够给养的事情，反而笑道：“这也是丁校尉太过刚正无私，凡是走私者，只要被抓住便会严厉惩处，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愿意过来了。” 听到这话，丁行远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屑神情，冷冷啐了一口，骂道：“这些该死的玩意儿，就知道里通外国，那些丝绸茶叶之类的也就罢了，朝廷坚决禁止的铁器也敢随意贩卖，听说最近连刀剑都敢直接贩卖给那些蛮子，就不怕那些蛮子杀过来的时候，砍他们脑袋的时候刀子不够利吗？” 本不想多说，可看到他这副模样，王虎却开口问道：“我听说，校尉和独孤氏过从甚密啊，就是不知这北方贸易大户，难道就不和北蛮交易吗？你就这么确定，这其中没有什么违法之事？”说完这话，他还可以看了眼站在对方身旁的那个年轻人。 这样的询问，即便是丁行远心中也是一顿，没想到对方对于自己，竟然已经了解的这么多，再想到双方之间的地位差别，之前的一点亲近一下变成了戒备和警惕，一时间竟是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笑道：“看来将军是有备而来啊，那我这个独孤氏成员，您也一定已经知道了吧？说实话吧，违法之事自然是没少干的，”说完这话，他却发现王虎神情不变，反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才继续说道：“可将军放心，独孤氏绝对不会做那资敌之事。” 不等对方继续解释，王虎突然问道：“独孤这个姓，中原可是很少听到啊，你们应该也是胡人吧。” 年轻人一愣，却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在下独孤宏，见过将军，我家祖上的确是胡人出身，想来将军也曾经听说过，齐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后齐，便是我独孤氏先辈创建，却也是近二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王虎点头道：“同为胡人，你为何敢在我面前保证，你们不会和这些外域胡人勾结，妄图重新复国那？” 独孤宏伸出手来，止住了有些紧张的丁行远想要解释的行为，笑道：“将军多虑了，虽然都是你口中的胡人，可我们彼此间却有着极大的冲突，不说多了，单只是眼前的这些所谓北莽，便与我独孤氏有着血海深仇，当年灭国之时，他们便扮演了极为阴险的角色，更是逼得我等连草原都待不住，只能来中原避难，我们怎可能和他们进行合作？” 王虎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对方，直接问道：“若不是通过这等交易，你们是如何获得那般数量众多的马匹的？不要和我说，就靠着曾经的关系，你们便能够得到这些，毕竟都已经快两百年了，什么香火情也都没了吧。” 独孤宏点点头，说道：“将军所说不差，草原上各势力变更极快，往往十数年便已经有大半换了颜色，可将军却不要小看了我们曾经的经历，如何得到这些马匹？其实很简单，交易呗，在加上自己养马就是了。” 王虎神情一冷，问道：“交易？那你就是承认，你们也在做违法之事？” 听到这话，独孤宏大笑道：“刚才我就说过了，违法之事我做的多了，却不是将军所想的那样，草原之上可不单单只有刀剑热门，盐巴、茶砖都是需求量极大的物品，而且越是往北方去，利润便越是惊人，更何况，还有大量的香炉、绸缎，甚至是折扇、字画，都有着大量的需求，利润也都相当不错。” 第一次听到这些的王虎直接愣在原地，疑惑的问道：“盐巴、茶砖我还能够理解，绸缎也还好，可这香炉、字画是怎么回事？那些蛮子连这些也有需求？” 独孤宏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不仅有需求，而且数量还颇大，他们没什么鉴赏水平，中原大家的山水字画作品有时候反而卖不出去高价，倒是一些价格不高的作品，会受到他们的推崇，能够卖出一个决难想到的价格。” 看着王虎迷惑的模样，独孤宏笑道：“将军可能没有和那些部族接触过，他们的结构和我们中原不同，一般牧民除了自己的帐篷和几件生活必需品，根本就没有什么财富，绝大多数财富大半都集中在部族头领和祭祀手中，这些人的购买力还是非常惊人的，尤其是一些大部族，就算是一掷千金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这些贵族平时不事生产，便只会追求奢靡的生活，从中原流过去的物品本就极为精美，又数量稀少，自然便形成了某种风潮，尤其是这三十多年来，双方并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各部族也积累了大量财富，自然要好好攀比一下，这几年这些物件，尤其是鎏金器物，价格都已经涨了很多，单只是这一块，利润便不小。” “更何况，草原之上也有大量珍贵的物资是中原需求的，不管是精良的毛皮，珍贵的草药，还是优良的马种，满是异域风情的女子，都是中原需求量极大的货物，一来一往间便有了利润。” 王虎突然问道：“这样说来，你们在草原之上的商队应该不少吧？” 独孤宏也没多想，点头道：“不错，我们每年都会有十几支商队在草原各地巡游、采买，往往一去便是数月时间，在北方算是颇有些规模了吧。”虽然说得谦虚，可他脸上却满是骄傲神情，显然对自己家族拥有这样的经营头脑和规模而自豪。 他颇为自豪的说道：“单只是这些利润便已经极为丰厚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做那极容易招人杀机的兵甲贩卖，没意思不是。” 对于这个解释，王虎还算是满意，可他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这里，而是说道：“这样的利润，应该有很多人觊觎吧？每只商队的护卫规模都不小吧？” 这话一出，丁行远还不觉得怎样，独孤宏的神情却是一变，一下警惕起来，笑着敷衍道：“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算不得什么。” 王虎却看到丁行远不认同的模样，便笑道：“看来丁将军不这么觉得啊，那让我猜猜，要想在草原上行走，没个三百人的护卫队是不可能的吧，十几支队伍，那最少也要有三五千人的私军，才能支撑起这样的规模吧，的确，这才是北方大族豪门的底蕴啊。” 看着独孤宏警惕的模样，王虎摆手道：“不用担心，你们的老巢在并州，一时间还和我打不上交道，我唯一好奇的便是，像你们这等大家族，尤其是拥有这等规模的私兵家族，在幽并两州到底有多少家？” 独孤宏并没有贸然回答，刚才对情报的探查水平，让他再不敢对面前这个看似粗豪的男子有丝毫轻视，生怕他再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小心问道：“怎么，将军对两州都有兴趣？” 王虎大笑道：“我一个待在一郡之地中的普通军官，不要说我没这个实力，就算是有这个实力，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啊，只是对这相邻之地总有种不放心的感觉，所以想多了解一下罢了，你不会不知道，代郡、上谷方向的异动吧。” 独孤宏思考了一下，发现对自己家族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点头道：“将军的确是有远见，这样说来，有这等实力的也算不得多，也就有这么七八家吧，这等问题，你何必来问我这等人，那位马王可就是这其中的一家，而且还是能排进前三的豪门，他的崛起简直就是个奇迹，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要去拜访一下那。” 王虎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这些，反而转头聊起了其他，中午的时候，丁行远做东，将王虎、白慕云等都请了过来，好好的让他们品尝了一番走兽、飞禽制作的别具一格的餐食之后，才目送他们的离去。 看着这只远去的马队，站在城墙上的丁行远颇为感慨的说道：“这位将军不简单啊。” 独孤宏幽幽说道：“他先要活下来才行啊。”心中在想，如此贸然插入到马王家产的争夺之中，可那其中的水之深，就算是自家和其关系极为复杂，也不敢轻易涉足，就看他的运气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