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段公公不是狗东西!

    武英殿内，两个倒霉的小宦官正趴在地上擦地板。

    “有德，你说皇上他老人家知道咱们在这，会不会和太后娘娘去说情呀？太后娘娘昨天也是说了，只罚俸三月呢……“，李存义一脸幽怨的说道。

    胡有德起身，在水盆里搓了搓抹布说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不转弯。昨天皇上能替干爹和我们说情，那是皇上他老人家给干爹的恩典。你我才服侍皇上一天，和皇上说得上话吗？如果昨天皇上不说情，你我估计这小命都得交待了，还能在这里干活？你就知足吧……“。

    “那干爹就忍心看咱们两在这受这份苦？”，李存义心有不甘的说道。

    “能保下干爹不受牵连，这已经是托了皇上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了。只要干爹不倒，兴许咱们还有出头的日子，要是干爹也受了牵连，那咱们就在这苦熬一辈子吧。“

    说完，胡有德摇摇头，把抹布一扔，一屁股坐在大殿的地上，一副鄙视加嫌弃的眼视看着李存义，心想这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司礼监的人传话的时候只是说把我们调到直殿监当差，可也没说降咱们的级呀。到了直殿监分派给咱们干的，却是小火者干的苦差，别的殿起码七八个人干活，这么大的武英殿就分派我们两人……。“

    李存义停下了手中的活，趴在地上呆呆的想着。

    “看来你也不是真蠢，这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时候。这怕不是又有人在给干爹挖坑下套呢……。别瞎想了，干好手里的活，别再给干爹找事了，他老人家现在也是够难的。“

    说完胡有德继续擦起了地板，手上隐隐的还加上了几分力道，仿佛是要把心里的不甘给发泄出去。

    “唉哟……。这两位不是内书堂出来的秀才嘛？怎么不去侍候皇上，跑到咱直殿监干起这些粗活来了……。啊，哈…哈…哈…。”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读书写字人的手呀就是白嫩，现在呀多干点粗活，长长手劲，以后进了司礼监帮着皇上批折子手上才有力气，你们说对吧……。“

    这时一个胖胖的宦官，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武英殿，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说着，那胖胖圆圆的脸，笑起来就象狗不理的包子起了十八个褶子。

    进来的是直殿监佥书，段明贵。这段明贵，顶红踩白、极其势利，人前笑面，背后捅刀，最是心黑。所以背后人人都叫他“短命鬼“。此人还有一特点，就是大字不识一个，心眼极小，所以最嫉恨那些读过书的宦官。

    要说这大明朝的一大特色就是太监有文化，而且文化水平还不是一般的高。皇城内设有内书堂，请翰林院的翰林来教授有潜力的小宦官从小开始读书，成年后成绩优秀者再选派到各监、司、局学习当差。宫里各衙门的掌印、提督，各宫的管事大珰等重要职位绝大部分都出至内书堂，想在皇宫里混得开，没文化还真不行。

    但凡事也有例外，象万历的老爸隆庆皇帝任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就出自尚膳监，厨子出身，大字不识一个。但架不住人家会钻营，再就是和当时的首辅高拱关系好，高拱极力推荐，这样也坐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还有后来的“九千岁“魏公公，也是大字不识，但也是混得是风声水起。

    这段明贵，也是全挂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本事。先是抱孟冲的大腿，看到孟冲快要倒了，果断的重新站队，还落井下石，这才好不容易混到了现在的位置。现在直殿监的掌印太监年迈不大管事，平时也就是几个佥书各自说了算，这段明贵那更是春风得意。今天这两个倒霉蛋落在了他手里，那还不可劲的整治一番，更何况还有人给带了话……。

    听了段明贵一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奚落，李存义原本就一肚子的不甘，现在更是满心的不忿。正想冲上去理论，却被胡有德给拉住了。

    “呦呵……。这脾气还不小呀。敢情还以为自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还做着进事礼监的白日梦呢。呵呵……，昨天的事这宫里可是传开了，没把你两给打死，那是皇上仁义。在这老老实实的干活，懂些规矩，那咱家还能让你们的日子好过点，要是不懂规矩，呵呵……。“

    说完，段明贵那一脸褶子的包子脸，已变成了一副满脸横肉的凶相。

    “段公公，要说这直殿监，还不是您老人家说了算，我们两既被派到直殿监当差，那些规矩，我们自是晓得的。只是今日刚从乾清宫调过来，来得匆忙，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还得靠着段公公您照应……。“

    胡有德心想赶紧把这”短命鬼“给糊弄走，别再让他趁机生什么事。于是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满脸堆着笑的说道，边说还隐晦的做了一个“你懂的”的手势。

    段明贵马上换上一副包子脸笑着说“还是你这小崽子会来事，要想让咱家照应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们这活干得可不怎么样呀，武英殿的地板你们也擦了大半天了，怎么还到处是泥点子？这样的活还想让我照应，你们是想坑我呢？还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胡有德和李存义一看，原来擦的水还没干透的地上全是泥脚印。胡有德暗道不好，天又没下雨，这宫里的过道又没有黄泥，这地上的黄泥分明是这些人故意抹在鞋底带进来的。一进来还四处乱走着，这“短命鬼”是故意挑事的节奏呀，看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开始只想着先忍忍，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今日再说。可现在看来，这“短命鬼”是打定了主意要整人了……。

    就在胡有德还在想着该怎么应对的时候，李存义却已经气得实在按奈不住了，脱口而出的大声说道“段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他们带进来泥，为何要赖在我们头上，你这还讲不讲理了？……。”

    李存义骂得正爽，那胡有德拉都拉不住。

    “直殿监这一亩三分地，我说就是理，这地呀就是让人来”踩“的……。“

    此时段明贵已凶相毕露，那个踩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别以为自己读了几本破书，识几个大字就知理、懂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理。来人，李存义当差偷奸耍滑，辱骂本管上司，拖出去掌嘴三十。“段明贵恶狠狠的说道。

    胡有德一看要坏事，赶紧一边上去阻拦，一边说道“段公公，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啥？我是狗东西”段明贵一听就要发飙。

    “不是、不是、段公公不是狗东西，您误会了。我说的是李存义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他就是一个傻子，您老别跟他一般见识，就当他是个屁把他给放了吧……。从今往后，我们一定拿您当祖宗供着，时时孝敬着您……。“

    段明贵本来就存着要整治他们的心，哪里是胡有德三言两语能劝住的。

    “少在这啰嗦，要是再说，连你一起打……”。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拖出去打……“。

    “段公公，好威风呀，这是在整顿门户立规矩呢？咱家来看看，也跟着学学……“。就在此时，张维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武英殿。

    段明贵看到是张维来了，马上堆上一副笑脸上来行礼。

    “是张公公来了呀，在您面前，咱可没有威风。您别介意，咱没有别的意思，新到一处当差得立立规矩，这您也是知道的……。”

    此时段明贵心里存着这个心思，张维你的品级是比我高，在皇上太后面前是红人，要放在以前，那是上杆子巴结还没机会呢。现在嘛，给他带话的人说了，出了昨天那一档子事，这张维自己受了处罚，名下的人也保不住了，这估摸着可是要倒呀。现在哪还用卖他的面子，不当着他的面踩他两脚已经是不错了……。

    “干爹”、“干爹”看到张维来了，李存义和胡有德赶紧过来，正急切的想向张维说些什么。

    张维对着他们摆摆手，示意先不要说。

    “传皇上口谕！”，张维此话一出，殿内的人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