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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还能跑了不成? “这是首领的命令。”身旁的看守歉意地说道。 贺逻鹘眯着眼看着漆黑中的灯火与砍杀声,他现在正被守在距离九成宫一截的山丘上,九成宫是什么情况大概能看得到。 不对劲。 贺逻鹘很清楚阿史那结社率有几斤几两,他能煽动的人顶多是几十个族内的人,可眼下冲击行宫的迅猛声响来看,少说也得有几百人! 那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这也是圣人李世民的疑窦。 距离他被唤醒到九成宫被袭击,最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披着外裳看着那突如其来出现在九成宫的太子,蹙起的眉头裹着浓郁的怒意。 太子恭敬地把文书附着证据亲手递给李世民,“兹事体大,儿臣方才入行宫后擅自调动了折冲三卫,还望陛下处罚。” 李世民不轻不重地拿着文书砸了他的头,“叫什么陛下?” 在朝堂之上为了公正严肃那还另当别论,私底下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可就让李世民想要敲开自家大儿的脑子看看了。 “……阿耶。”太子顺溜地换了个称呼。 圣人不去看外头的冲杀,却慢条斯理地看起了太子交过的文书证据,一段段读下来后,那脸色也渐渐严肃正经起来,“做得好。”他本就让太子暂代国事,这有人叛乱之事,也自当是最严重的国事之一。 调动了就调动了,难不成身为太子,他还没有这权力不成? 圣人一锤定音,守在门外的几人不约而同心里松了口气。 只消陛下不怀疑太子,那这一回就不会是大事。 哪怕那金戈铁马交战的声音犹在耳畔,可虞玓依旧安稳地站着。李世民不愧是亲自打下大片江山的帝王,在确定折冲与三卫的部署后,淡定地开始与太子交谈起了此次暴露的问题首尾来。 “以贺逻鹘和阿史那结社率往日的表现来看,此次应当是阿史那结社率挟持了贺逻鹘。”圣人若有所思地说道,“贺逻鹘的性格与他的父亲相似,叛乱这种事过于凶险,他贪图安逸必定是不肯的。” 可阿史那结社率不得不挟持贺逻鹘,因为只有他的身份才最名正言顺。自古纵然是要叛乱,都得有个所谓正当的理由,不然如何稳住那些追随着的心思? 虞玓有些出神。 可能是被墙外的激烈交战声给吸引了注意,直到赵节不着痕迹地捅了他一下,虞玓才猛地回神,一直放空的心神正好捕捉到一句话,“……虞玓发觉……” 虞玓蹙眉。 圣人和太子怎会突然提及他的名字。 李世民沉默看完了手头的东西,摆了摆手说道:“好你个小子,二月收到的东西,到今日才交给我。胆肥了?”他笑骂着,却看得出来不怎么生气。 太子能窥破此事,其实是因此事与两年前长安那伙和河南道土匪有联系的人有关。当初张如是此事后,那栋宅子被翻来覆去搜查了许久。李承乾的人顺着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挖掘下去,在抽丝剥茧之后,他们找到了重合的地方。 就在这次阿史那结社率与贺逻鹘的动向中! “主事者很谨慎,所有的首尾都处理得很好。在外的线索截止到阿史那结社率就已经被斩断,如果要继续挖下去,得活捉阿史那结社率再行追问。而长安里头的据点,根据虞玓所排查出来的所有,再加上这两月儿臣的摸底搜查,已经都掌握在手中。” 太子交上去的那一大份证据里头,正有标注清楚的名单。 “竟也有平康坊……还真是个合适的好地方。”圣人嗤笑了声,有些兴意阑珊地说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人,倒是有些摸透了根底。”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是不可能悄悄在长安打下这么深的钉子。虽然历来京城都是探听消息情报最频繁的所在,可在暗地里悄无声息发展成一定规模的,却是少有。 太子淡淡地说道,“张如是那事,抛出这么个人来,再在各处造势形成压力,此人对言论这把武器利用得极妙。在《论虚实》出现后,快速地跟进四处散播,若非找错了店铺,倒也不会这么倒霉被虞玓给盯上。” 虞玓盯着这件事将近两年。 对方的人手如同狡兔,极其敏锐而排斥生人,稍有差错就容易打草惊蛇,这也是太子预下手却还未成行的缘故。可虞玓不同。 他所利用的追踪者是这天下最不起眼的存在,是每一座城池都会生存着的浮萍,不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都不会被人留意,不管重复出现多少次都难以被发觉的人物——乞丐。 他很小心地从胡髯商人这个点,渐渐扩展到了长安这整个面。 胡髯商人和谁有过接触,是什么模样,什么样的职业,而这被扩散出来的人又接触过什么样的人……虞玓非常细致小心地描绘出了这伙人在长安的任何一家据点。 直到二月份虞玓把这份证据顺势递交在那长匣子里面充当太子生辰礼之一前,他怕是比那伙人里头更清楚他们在长安已经发展成怎样的局面。 缜密,细致,忠诚,行动力高,窃取情报……这些词多次出现在虞玓所写的文书里。 这无疑是一个拥有着极强行动力的团伙。 而有一部分的分支正根植在长安,又如何不让圣人恼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