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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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小时候他喜欢学剑,父亲也不管他年龄尚小,就花重金去找炼器名家打造了一把宝剑——那把剑现在就握在介微手中。 柴令一直觉得那把剑代表了父亲对他的全部期许——剑乃君子之器,学剑者自当斩妖除魔、行侠义之事——所以从小勤奋刻苦,十几岁拜入松冈剑派后,更是从没有一天懈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会在做出灭门夺宝这样罪大恶极的事之后,还会指着逃过一劫的受害者说:这是她的阴谋。 而他的父亲,甚至并不满足于只是这样指责,话音未落,就一掌向他拍过来。 此时介微还站在假扮百里绰的杨无劫面前,与柴令之间隔着一个柴翊,根本来不及阻挡。 幸好喻辰一直盯着柴令,眼见事情不对,手一动,就把柴令扯了过去——路上她为防万一,跟尊主要了他那条绑过自己的丝带,给柴令系在手腕上,这种丝带能够随环境变色隐形,所以之前也没人看见。 但她这么一动,也让一直盯着她和杨无劫的柴翊确信:“不对!你不是田表妹,你也不是绰兄!”说话同时,柴翊祭出法宝直袭喻辰面门,“有魔气!大家小心!” 此言一出,厅中满座皆惊,柴方达并没察觉到什么,但长子这么说了,便也跟着祭出法宝,追杀凡人一般的介微,同时断言:“不错,这一定是魔界的阴谋!” “哈哈哈哈哈!”柴令终于无法抑制,放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伪君子,明明自己伤天害理、为非作歹,人证物证俱在,居然还能把一切推到魔界头上,哈哈哈,魔界的阴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压得人无法呼吸的灵力已经迫近柴令鼻端,喻辰还不想动手,拉着他急往尊主身后退。 杨无劫也不动手,只一推秦广,秦广忙大叫:“都住手!蜂箱在他手里!” 柴方达柴翊父子一惊之下,齐齐收回法宝,好似中了定身法一样,登时一动不敢动了。 然而他们不敢动,介微却敢动,她已听完来龙去脉,此时再无顾忌,只想报仇,当下长剑一展,漫天剑影便与魔气一道,兜头向柴方达父子笼罩而去。 “小令你……”柴翊大惊,“你怎么……” 介微冷笑一声:“你们不是说魔界的阴谋吗?不错,就是我的阴谋,我已入魔,今日就要替□□道、大义灭亲,杀了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父子!” 旁边柴方达怒吼:“这不可能!我儿绝不可能入魔!你是假的,是魔修假扮的!还我儿来!” 一面吼一面重又祭出法宝,父子“三”人瞬间战成一团。 第68章 魔尊现身 喻辰摇头叹息, 问柴令:“你的计划里,可有现在这一幕?” 柴令刚刚被灵力压迫,呼吸困难, 刚缓过一口气来,听见这一问,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什么计划?” “如果尊主跟我不现身, 你也有自己的计划吧?”喻辰扯扯绑着他手臂的丝带, “你是怎么打算的?去找百里洲明主持公道?还是找百里锦绣摊牌,想办法在婚礼现场将此事公之于众?” 柴令与她对视一眼, 没有回答。 “你不想借助尊主的力量, 宁可自己多费些力气, 哪怕赔上一条命, 也要以修仙界的规矩解决此事, 还介家一个公道, 我猜的没错吧?” 柴令还是没说话, 眼中却有几分惊讶之色。 “我早就知道, 你虽然身已入魔,心却还是一颗剑修的心。既看不惯魔界行事作风, 大约也怕我们现身, 外人会混淆视线, 最终将此事归结于仙魔之争,而忽略介家的不幸。所以我说服尊主成全了你, 以正道直行的方式来到这里,将一切公之于众,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喻辰转头看向剑影之中的三人, “我们不现身,这个黑锅也是魔界的,介家的冤屈,这厅中座上客,更是从始至终无人在意。” 柴令当日入魔看到天魔城时都没有感觉到的心魔,此刻突然如燎原之火,腾地一下旺盛起来。 另一边离席走过来的百里洲和,根本没管柴家人的内战——百里绰是他儿子,听说蜂箱在“儿子”手上,便绕了个圈,想去到“儿子”身边。 先前柴翊说这不是百里绰,百里洲和还没太当回事,只当是柴翊急了,故意乱说扰乱视线,再说当时他们父子三人拦在中间,一直挡着,他也没看出不妥。 但这会儿,百里洲和越走近越觉得不对,终于在距离对方五步远的地方站住脚,又惊又怒道:“你是谁?我儿百里绰在何处?” 杨无劫正好听喻辰说完那番话,当下打晕秦广,交给喻辰,然后把面具一揭,邪邪一笑:“我是你祖宗。” 与此同时,宴客厅四壁呼地一下燃起橙红火焰,刺人肌肤的浓厚魔气瞬间笼罩整间厅堂。 “是天魔烈火!”“是杨无劫那魔头!” 惊呼声此起彼伏,离得最近的百里洲和赶忙祭出法器,杨无劫不给他出手的机会,一簇火焰丢过去,就将百里洲和的法器包裹住,切断了法器和主人的联系。 天魔烈火的特性就是灵力越浓厚烧得越旺,同时将灵力吸收化为己用,法器上一般灵力都不少,所以一簇火焰烧上去,瞬间就能变成一团,百里洲和又没结金丹,杨无劫抢夺法器的控制权,只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 他反手将这一大团火焰扔向上前迎战的百里洲明,飞身而起,直冲向奇门那两个穿道袍的人。 喻辰这边怕柴令冲出去找死,把丝带另一头绑在秦广手上,“你可要当心,秦广还不能死,他身上有尊主要的东西。” 然后召唤出鸾羽扇,四面扇风,助天魔烈火烧得更旺,看介微一对二,已经落了下风,又取魔影弓在手,向着柴翊打出小火苗。 柴令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不论局面以后如何发展,他都无能为力,干脆坐倒在地,漠然看着厅中打成一团。 百里洲明和柴家联姻,为的是绿云蜜丸,他此前根本不知道金丝翠玉蜂这个名字,自然也不存在执念,这会儿见杨无劫亮出身份,恐怕他要把柴家庄烧成贺兰山庄那样,更怕他知道自己一家在此,派人抄后路摸去百里郡,当下并不恋战,命人开出一条路就带着子弟跑了。 喻辰他们的目标本来也不包括百里郡,放他们走了,才好收拾残局,便没有阻拦。 其他宾客见魔修只盯着奇门和柴家庄的人,也跟着跑了个干净,很快厅堂中就只剩柴家父子和两个奇门道人。 奇门那两个人倒有些真本事,没人碍事,现成的法阵一个接一个丢出来,杨无劫虽不至于被困,到底攻势受阻,一时无法拿下。 喻辰这边,柴翊倒是好对付,有小火苗干扰,介微很快就一剑刺中他腹部。 “翊儿!”柴方达大叫一声,痛极怒极,驱动法宝旋转着绞杀过去。 他的法宝是一对流星锤,中间以金色锁链相连,之前飞舞时就隐隐有雷霆之声,此刻旋转起来,更有灿亮火花时不时迸射出来,好似小闪电一般。 “爹不要……”柴翊按着伤口退后,一面服下灵药,一面忍痛喊话,“这是小令,你看他手上的剑,是鹤鸣!” “你不要管,我早看见了!”柴方达飞身到长子身畔,“这不是小令,小令怎么可能对你我刀剑相向,还刺伤你?一定是魔界恶徒以邪法夺了小令的舍,小令他……” 父子两人对着话,旋转的流星锤气势不减,仍飞速绞向介微。介微不敢硬接,只能飞身后退,喻辰向流星锤打了几次小火苗,也都没能打中,正要挥舞鸾羽扇将火苗化为五簇,身后柴令忽然幽幽接口。 “不错,她确实不是柴令。”功法全废、与凡人无异的女子,身处魔气灵力交相激荡的厅堂内,脸色已难看到极点,但“她”还是强撑着,缓缓站起身,字正腔圆道,“我是。” 柴方达、柴翊都是一愣,柴方达还问:“你是什么?” 柴翊听了这句,猛然醒悟过来,看看柴令,看看介微,瞪大眼道:“你说你是小令?” “不错。”柴令惨然一笑,“大哥很难相信吧?就像我当初听介微说,是你和爹害死了他们全家一样,只觉骇人听闻、无法置信。” “胡说八道!”柴方达不但不信,还甩手打出几枚暗器,“翊儿别听她的,要不是这丫头,我们柴家庄何至于此?” 喻辰鸾羽扇一挥,将暗器击飞,无语道:“你们柴家庄何至于此?你怎么不说云岭堂何至于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有只许你杀人全家、不许人上门报仇的道理?” 柴令倒是面色不变,淡淡答道:“娘生下我没几年就到了寿限,爹又事务繁忙,我是大哥一手带大的,修炼筑基也全靠大哥尽心教导。我去松冈剑派拜师时,大哥本该闭关进阶,为了我硬是推迟,陪着我去参加考校,一路上事无大小,样样尽心……” 他语调没有变化,两行清泪却落了下来。 柴方达听到这里,也将信将疑,追击介微的流星锤随之停住,介微喘一口气,回头看向柴令,被他脸色吓了一跳,忙提醒:“喻副队长,姜队长给的药,快让他吃一颗!” 喻辰回头,柴方达也叫介微这一声惊醒,暗自驱动流星锤,悄无声息偷袭喻辰背后。 “喻副队长当心!” 介微惊叫提醒,同时飞剑去挡,剑身撞上金色锁链,发出当啷一声巨响,两个流星锤去势不绝,绕着宝剑各自缠了两圈,接着用力一绞,宝剑应声而断。 介微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喻辰顾不上柴令,驱动鸾羽扇将火苗化为五簇,两簇直袭柴方达父子,另外三簇都奔着锤子飞去。 眼见从小陪着自己的宝剑断为两截,坠落在地,柴令没有受到反噬,心却比反噬还痛,“鹤鸣,听闻你出世之时,有仙鹤鸣叫之声回绕不绝,于是千玟大师便以鹤鸣为你命名……” 他扯下手腕上的丝带,缓缓向断剑走去,“父亲当日将这把宝剑交给我时,曾说学剑之人,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叫我好好珍惜宝剑,如今……” 喻辰暗叫一声不妙,伸手薅住他衣领,大喝:“你这个傻子给我清醒一点!他叫你去死,你就去吗?” 又见流星锤绕过小火苗,直奔他们二人头顶而来,她身后还有秦广,不能闪避,只得一边飞速结防护法阵,一边叫道:“尊主救命!” 奇门法阵不同一般,这会儿她根本瞧不见杨无劫在哪,眼看介微也是强撑着没坐倒在地,心里暗暗后悔没带风逐来。 “喻副队长你放手吧,你的好意我知道,但这世上,实无柴令立足之地……” “放屁!天魔城就有!” “爹!他真的是小令,你……” “是又如何?你看他现在这副鬼样子,难道不是生不如死?” “柴令你敢!你跟我约定过……” “我此生珍视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就让我违约这一次吧。” 五个人各说各的话,场面一时乱成一团。 喻辰急得正要先按倒柴令,四周天魔烈火突然齐齐高涨,已经压上喻辰防护法阵的流星锤也同时被火焰包裹,拉扯着倒飞向柴方达父子。 厅堂西北角连声爆响,无数透明薄冰一样的墙碎裂迸射,紫袍玉面的魔尊大人,一手拎一个满身鲜血的道袍修士,踏着烈火飞身而出,宛如邪神降临。 “想死?”魔尊大人缓缓落在柴令面前,声音邪恶而性感,“急什么?看完最后一场戏再死,也不迟。” 第69章 拷问 柴方达见那两个奇门高人都落入魔头手中, 自己与法宝的联系也在逐渐减弱,更可怕的是他没法让流星锤上的熊熊烈火熄灭,不敢恋战, 伸手抓住长子肩膀,就要飞身向外逃。 杨无劫把手上两个人丢在地上,长袖一展,两条火龙迎面扑向柴方达父子。 “别走啊。”魔尊大人负手而立, 面带邪笑, “本座还有点疑惑不解,想请教柴庄主呢。” 柴方达正于半空中急停转身, 回避火龙, 向另一个方向飞纵, 哪有空回话? 杨无劫也不管他, 右手伸出, 一指正向他们走过来的介微, “我们走进来之前, 你还拿这个‘儿子’当宝, 郑重其事把他引见给你家贵客,四处炫耀‘他’是个凭自己本事拜入松冈剑派的剑修, 是吧?” 火龙呼地一下蹿高三尺, 摇头摆尾将柴方达父子圈在其中, 柴方达开始狂砸防护类法宝开路,还是不答话。 “然而转瞬之间, 你发觉‘他’入了魔,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说‘他’不是你儿子了。” 杨无劫说着话,看见柴方达要突破火龙包围, 手一挥,那对一直和他抗衡的流星锤突然就如同真正的流星一样,着着火飞速落下,直砸向柴方达身后的柴翊。 柴翊腹部受伤,已经流了不少血,反应慢得多,丢出防护阵法就已晚了一步,加上没有灵力为继,流星锤撞上去,如摧枯拉朽般一触即破。 柴方达急忙祭出一面巨大盾牌拦在柴翊面前,同时怒声回道:“她本来就不是!” “她不是,”杨无劫说话同时,流星锤嘭地一声砸在盾牌上,他恍若不闻,回头指指喻辰身边的柴令,“他总是了吧?” 流星锤复又飞起,再次嘭地一声砸在盾牌上。 “可你还是要杀他。” 盾牌很坚实,砸了两下,仍没有破损,于是这句话说完,杨无劫又砸了第三次。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判定的?人都说血脉亲人,按这个道理,你该认她啊!”杨无劫指向介微,流星锤同时嘭一声砸了第四下。 “她身上流着的可是你们柴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