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这只暗手伸到简丹肩头,举重若轻地拍打两下。 简丹蹲在墙角嗑军长夫妇的CP已至物我两忘的境界,暗手拍完她的肩头,她一没被吓得失声尖叫,二没回头看是谁在拍她,单单不耐烦地耸了耸被拍的肩头,眼睛盯着军长夫妇分毫不挪。 该说她是心大呢,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暗手心想:嗬,不理我?非让你理我不可。 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如他所愿,这回引起简丹的注意。 往后猛一甩头,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劈头盖脸就要呵斥一句:“你老拍我干什么!” 看清背后打扰她嗑CP的人是谁后凶神恶煞的小脸“哗”一下,全垮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再弹起来拍拍屁股,低着头、红着脸、搓着地,臊眉耷眼地喊道:“爷爷……” 不敢喊得太大声,唯恐惊动公公婆婆,让他们知道自己生生被人看了场直播。 真是上书给江团长,恳请他处决自己的心都有了。 那厢军长夫妇恩爱依旧,这厢简丹跌入水深火热之中,两者之间不过隔着咫尺的距离,却是一寸天堂,一寸炼狱。 江军还算给孙子辈儿面子,没有大声审问她鬼鬼祟祟蹲在墙角偷看自己的儿子儿媳意欲何为,只冲她招招手:“娃娃,跟爷爷过来。” 简丹于是俯首帖耳地跟在江军的屁股后面走,心里不住地怪自己居然在人家家里偷看人家的儿子儿媳谈情说爱,这不是有病嘛! 江军几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勤俭朴素的军人装束——从上到下一身绿,脚上穿着富有年代感的绿色解放胶鞋,背着手走了几步,回头说:“娃娃,过来跟爷爷走一块儿。” 简丹哎了声走上去,观他脸色云淡风轻,看着像没把自己在将军楼干得这点偷鸡摸狗的事放在眼里。 那可不。 人一个从将军之位退休好多年的前军界大佬,国家半数以上的高级将领出自他的门下,活到这把岁数,早练出“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豁达心态。 军旅生涯执行过不计其数的任务,当前只剩下一项任务:吃好喝好玩好,到点了去下面找亡妻报到,继续听她指挥。(说好的要在阴曹地府当个自由党派人士呢?) 其他的都好说,唯独缺个陪玩的伙伴。 毕竟活到这把岁数,战友老死的老死,还健在的也玩不动了。 这个时候被他逮住未来的孙媳妇,那就是她陪自己玩了。 老少俩走出大门,走下门前台阶,江军带着简丹绕到将军楼后院,简丹不知道后院原来别有洞天——坐落着一座豪华鸽舍,里面养着一二十只鸽子,每只鸽子住的都是单间。 小姑娘嘛,都好个小动物啥的。 江军麾下的鸽子兵团只只精神抖擞、毛发油亮,一下子获得简丹的青睐,站在鸽舍前看得呆在那里,亦忘记尴尬的前事。 江军对孙媳妇看见自己养的鸽子兵团时的反应感到很满意,打开鸽舍门,引鸽群出舍。 鸽群很有组织纪律,出来后也不飞上天,就在鸽舍的方圆之内扑腾。 江军从饲料袋里摸出一把小米,往地上一撒,鸽群就一拥而上争抢。 简丹蹲在鸽群之中挨个儿抚摸它们滑不溜丢的羽毛。 江军和她蹲在一起,往她手心倒了些小米,胆大的鸽子就来啄她手心的小米,一点都不痛,还有点痒,她咧着嘴乐。 江军又教起孙媳妇辨认鸽子,什么肉鸽、观赏鸽、比赛鸽,说一种就随手抓起一只当教材,两人很快就没有代沟的玩到一处。 正如江团长所言,她的性子和爷爷玩得开。 话说江老将军养鸽子还有个典故在里面,他当年在位时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平分给了国家和媳妇,没认真也没时间去挖掘自己有什么除了指挥打仗和听媳妇话以外的兴趣爱好。 从高位退下后,不知如何消遣老年生活的他,某日无所事事地在大院里遛弯儿,捡到一只翅膀受伤掉进大院的信鸽,带回家好生照顾。 不但照顾出了革命感情,还在照顾的过程中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玩鸟。(嘿嘿嘿) 简丹注意到有几只观赏鸽的尾羽上绑着一个用竹子做的小巧玲珑的物件,问江军是什么? 江军回说是鸽哨。 鸽哨,又名鸽铃,简而言之就是带在鸽尾的哨子,属于民间风物,已有上千年历史。 北京人爱养鸽子,鸽子是北京人的几大玩之一。 养时会给鸽子带上哨,鸽子一飞,就会从空中传来酷似横笛洞箫之类乐器发出来的嗡嗡声,欣赏哨鸣蓝天是养鸽者和聆听者共同的乐趣。 北京民间流传着这样几句话:红墙黄瓦老皇城,青砖灰瓦四合院,豆汁焦圈钟鼓楼,蓝天白云鸽子哨。 天空中的鸽哨一响,老北京的味道就出来了。 鸽哨在市场上、网上随便买,讲究点的鸽友会用竹子、芦苇秆、葫芦等物自己做。 现如今北京城里依然存有几位制作鸽哨的精湛手艺人,江军迷上玩鸟那会儿还专程登门请人家专业人士教自己做鸽哨,只学了一招半式,做出来的鸽哨就相当似模似样了。 既然孙媳妇提到鸽哨,江军便想给她展示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献宝似的放飞鸽子,让她听鸽哨在天空中传来的“响”。 鸽群绕着将军楼盘旋,传来阵阵清脆的哨声,尤其鸽群向左向右轮番回旋的时候,哨声的变化最为明显、悦耳。 简丹仰着头看在天幕下翱翔的“空中乐队 ”看直了眼,而且江军还能通过吹口哨指挥鸽群,让怎么飞就怎么飞,真绝了。 屋中一抱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军长夫妇听见哨声,异口同声说:“爸又在指挥他的‘军队’了。” 说完相视一笑,为夫妻间的默契。 “我看看去。”杜兰从丈夫大腿上滑下,穿上鞋站到窗前看向后院,露出惊愕的眼色,“咦,姑娘怎么来了?还和爸待在一起玩鸟。”(嘿嘿嘿) 江际闻言也站了过去,看见老少俩还真凑在一起玩,老将军开心得满脸褶子泛着红光,指挥鸽群的口哨吹得也比平时给力:“呵,有尊小人儿陪爸玩,你看把他高兴的,枯木逢春了都。” 杜兰说:“儿子今天去政治部报到,应该是怕姑娘一个人无聊,才叫她来我们这儿。我待会儿就去抓只肥点的鸽子回来宰了炖给她吃,当作赔礼道歉,都怪我没事瞎撮合雅婷和儿子,昨晚蔡美慧才那么指桑骂槐地埋汰姑娘。” 江际环住她的肩,搂着她离开窗前:“你也是昨儿白天才知道儿子自己在外头找了人,偏偏大昌他们晚上就跑过来,一点给你告诉他们的时间也不留。和徐家做不成亲家,两家人也不会决裂。大昌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不理我一阵子。” 杜兰嘟着脸老大不爽:“大昌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蔡美慧在小辈面前那么让咱们俩下不了台,幸亏昨晚爸提前上楼去睡觉,不然我少不得又要被他训一顿。你说大昌当年怎么就看上蔡美慧这么厉害的女人,婚后心甘情愿被她压了一辈子。”想形容蔡美慧是泼妇来着,到底忍着没说出口。 江际身为徐大昌的死党,对他知根知底,对他当年追求蔡美慧的情景更是历历在目:“大昌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被管习惯了,后来官做大了没人敢管他,可不就得找个厉害的老婆来管管自己。 再说蔡美慧年轻的时候多时尚、多摩登,每天上班都把脸化得花里胡哨,穿衣服还喜欢露胳膊露腿,算是90年代的弄潮儿,屁股后面永远不缺端茶递水献殷勤的男同志,大昌不幸也成了其中之一。 那会儿大昌就是个‘土八路’,在那拨儿蔡美慧的追求者中非常不起眼,除了军职比他们高点,可人家不在乎职务高低,照样对他爱搭不理。 大昌他是靠着死皮赖脸找领导从中保媒搭线,加上自己下里巴人缠着人家,天天起早贪黑送她上下班,又买这个买那个送她……奋战了一年才拿下,按现在的话说,才拿下心目中的女神,娶回家就把她当菩萨拱起来,蔡美慧现在得理不饶人的脾气有一半也是大昌给惯出来的。” 语毕,杜兰垂眸默默无语。 江际以为她在消化大昌年轻时“特不是男人”的追妻史,岂料一开口就醋意盎然地质问他:“蔡美慧年轻的时候那么时尚、那么摩登,你跟她的办公室又在同一栋楼同一层,你怎么没有成为她的追求者啊?” 江军长引火烧身了吧,叫你那么仔细地抖落好兄弟的黑历史! “啧,在说大昌,你扯我干什么?” “我没有扯你,我就是好奇。一样都是男人,蔡美慧能迷住那么多男同志,怎么没迷住你?还是说你有被迷住过,却没有向我汇报!” “别瞎说,完全没有的事。” “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蔡美慧有个性,没有她花枝招展会打扮自己,爸(当年江际的军长)让我嫁给你就嫁给你,现在想想真是亏死了。”杜兰好像越说越真,又好像是在和他抬杠逗他玩儿呢。 “胡说,怎么是首长让你嫁给我的,明明是我去求首长让你嫁给我的。” 杜兰心中甜蜜。 气氛这么“严肃”,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江军长搂着妻子回房上锁大搞“革命”。 万万没想到杜兰在他的臂弯中拧了下双肩,然后拿起甩掉他的手:“不跟你说了,我去抓鸽子回来宰。” “严肃”的气氛因为这句血腥的话,呈断崖式下滑。 本章的最后你们也许会好奇当年那只被江军捡回家的信鸽后来怎么样了? 它翅膀的骨头断了,伤好后飞不起来,被养在将军楼里吃香喝辣,越来越肥,越来越肥,最后成功把自己吃进江军的肚子里——也就是它圆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