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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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守男女大防,是自小就刻在每个澧朝人骨子里的,楚文昌自然也不例外。 忠毅候府家大业大,楚毛两家也有许多沾亲带故的亲戚,他常参加宴饮酒席,与那些表姐堂妹们往来,通常也只是长辈们在场时,他言语才会略多些,否则是向来谨守规矩,从来都不往女孩儿堆里凑的。 可在楚文昌心中,窈儿表妹到底不一样些。 她历经磨难,孤苦无依,沾着表亲的关系寄住在府上,两次三番被人所害,自然是要多加照拂,饶是如此,两个还未成亲的孤男寡女,同乘一辆车架,于他看来,也已经是无比亲密之事。 至于表妹口中的“主动接近,投其所好”,简直就是大大超出他所理解的男女界限。 听了她这番话,他瞬间瞠目结舌,整个人都被震得呆了呆,下意识却是不信。 “……表妹至多与他谈论谈论诗书,品鉴品鉴画作…理应…算不上勾诱,也不能说是狐媚。 且女儿家矜贵高洁,总不至于…去给自己去找郎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谁曾想文昌表哥却还不信。 或许由心底爱慕一个人便是这样吧,总是觉得那人是天下最最良善之人,饶是坏事做尽,心中却还是忍不住要给那人找借口。 尤妲窈只抿唇一笑,孩子般微微歪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怎么不至于呢? 文昌哥哥,我确是在给自己寻郎婿啊。” “其实不瞒文昌哥哥,我这婚事一日不落定,我便心慌一日。与其在家呆坐,等着嫡母将我随便打发硬塞给个破落门户,还不如主动出击,尝试着去接触接触其他的郎君,我瞧着那赵琅便很好啊!此人相貌出众才华斐然,遍京城的女娘就没有不想嫁给他的,幸在他还未娶我也未嫁……所以我就使了些伎俩与手段,主动争取了一番。 如此,表哥不会觉得窈儿很丢人吧?” 楚文昌闻言只觉头都要炸了。 澧朝民风保守,就算女娘向爱慕的郎君表达好感,大多只会眉目传情。 在一抬眼一转眸间,脉脉含羞注视,溢出个梨涡浅笑来表明心意,再进一步,或也只会写些暗含纯情,以景喻情的诗句,若在窄笺上传情。 而表妹口中的主动争取,刻意亲近,他更是从未在任何女娘嘴中听说过。 那她究竟主动到了何种地步? 总不至于到宽衣解带,已经耳鬓厮磨过了吧?! 可那些猜测与腹诽,在对上那双澄静磊落的眸光时,瞬间烟消云散。 楚文昌不禁开始责怪自己。 旁人对表妹有异样的眼光也就罢了,可自己怎么能这么看待她呢? 可嫉妒与占有欲齐齐袭来,几乎要将楚文昌湮灭殆尽。 他非常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面对她这般推心置腹,就好像一拳打在石头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觉得她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一路无话。 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小花枝巷子。 “文昌哥哥,烦请代窈儿向舅父舅母问安。 我这就先回去了。” 车辆顿停,尤妲窈微微欠身,先行告别,撩起车帷踩着踏凳下了车,她缓步踏上石阶,前脚差不多就要踏入门中,却听得身后传来阵脚步声,扭头望回望,发现竟是楚文昌追了上来…… 因为步伐迈得大,他呼吸有些微急促, “表妹可是特意说这些给我听的?” 楚文昌咋摸出今日尤妲窈有些不对劲,她一反常态,压根就看不出来半分初入忠毅候府时,那个不让小厮近身的青涩小女娘的影子,而是接二连三道出些放浪形骸之言……他确是个迟钝的呆子,直到现在才彻底回过味来。 “表妹方才说,婚事不定所以心中不安,所以才去与赵琅相交。 可那赵琅虽说有些才学,看着花团锦簇,可他族中压根就没有什么依仗,想来今后家中的爵位也只会落到他嫡母所生的胞弟头上,与他没有什么干系,再者他出身陇西大族,今后指不定就要回老家盘踞守业,你就算跟了他,也要与京城的姑母分离,在陇西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都没处诉苦……” “……与其嫁给赵琅去陇西,不如嫁给我! 我知表妹你忧心婚事,才会如此钻营奔走,可表妹务必要明白,你在这世间并非无处可去,只要我忠毅候府在一日,它就是你毕生的依仗……我对表妹的情意,想必你也明白,我是浑然不在乎外头传得那些污言秽语的,且也是真心实意对你,你与其嫁给旁人,不如当真就嫁给我,咱们一家子骨肉,难道我还会让你受委屈不成?” 这番求娶实在太过真情实感,夕阳的余晖下,将楚文昌的面容映照得愈发红,眸光温热赤诚,切切望着她,恨不得能立刻得到回应。 空气骤停。 落针可闻。 站在院内墙根阴影处的男子,亦不禁屏住了呼吸,极其难耐地,缓缓将指间种水绝佳的碧玉翡翠转了转。 短暂沉默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女娘清冽如泉的声音。 “……文昌哥哥既知我是特意说那些话给你听,又何苦再提起求娶之事?” 可若不争取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知道她是故意激他,用方才那些话来劝退他,他都懂得,可饶是如此又如何,哪怕是为了今后自己不后悔,也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奋力搏一搏的啊。 楚文昌听出她中的婉拒,眼中的热切微滞了滞,略微落寞道, “表妹欲嫁给赵琅,却不想要我。 可是因为我品貌才学俱不如他?” “自然不是! 我之所以不能嫁给文昌哥哥,只因在我心底早已将你当作了至亲胞兄,心中只有尊重敬仰,又岂能再结秦晋之好?文昌哥哥绝不能因为我,而如此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如他人,其实在我心中,他赵琅委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皮相好几分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又岂能与文昌哥哥相提并论?” 这些话落在耳中,让楚文昌到底好受了些。 他不是什么纠缠不休之人,眼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表妹依旧不为所动,想来确实也是对他无心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表妹并没有将话说透。 先将是否有情意放在一边,就算二人彼此有心,可首当其冲要过的,便是母亲毛酝娘那一关,作为个沾亲带故的外甥女,母亲自然是处处帮扶,可若将身份转换成儿媳,她老人家只怕是心中并不会乐意,母亲曾说过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提得最多的便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 比起今后内宅一地鸡毛,龃龉不断,现在或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楚文昌深呼吸一口,真正打心底里接受了二人现在的结局。 他努力打起些精神来,将脊背挺了挺,将方才的颓态收了收, “表妹这么说,我便明白你并未将我当外人看。 也好,左右我还是你兄长,今后你无论嫁给谁,若你今后的夫郎欺负你,你只管来忠毅候府,我必为你出头解气!” 尤妲窈眼见他放下心结,也是抿唇一笑,点头轻嗯了一声。 以往楚文昌常常特意关照,而她总是避之不及,原本改亲厚的关系,在拉扯中反而生分了不少,现在尽数都摊开来说清楚,彼此相处起来,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 楚文昌拱了拱手道别,扭身就踏下石阶,上了停靠在府前的车架,直到它驶过转角处再也看不见,尤妲窈才收回眸光,提起裙摆,抬脚跨过门槛。 才入门中,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前方,许久不见的男人。 他着了身清爽的浅色长袍,衣料极好,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玉带束腰,显得身姿挺拔,宽肩窄腰,长身玉立站在庭院中,自有种悬崖孤松的气韵。 尤妲窈委实惊喜到了,她眸光锃然放亮,如只欢快的雀儿般迎了上去,甜甜唤了声, “子润哥哥!” 几息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的光亮微黯了黯。 破天荒头一次,并没有率先关切他的病情,而是将嘴一瘪,略带了几分垂头丧气道, “子润哥哥,你对我悉心教导,还请了那么多嬷嬷来雕磨我,可我却好像将一切都搞砸了。 那萧勐娶不了我,赵琅也只能纳我为妾……所有的结果竟当真与你料想得分毫不差……” 李淮泽闻言,眉峰一挑,眸中奚落尽显,只平静淡道。 “哦,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凭你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莫非还以为当真能惑得他们失了心智?迷得他们连钱权功利都不要?” 果然这人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可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是让人反驳不了的事实。 尤妲窈沉默,愈发觉得颓败,有种山穷水尽的迷茫。 李淮泽见她如此,只清了清嗓子,下巴朝大门外微扬了扬,言语中尽是狭促, “呐,你并非全无出路。 不还有那楚文昌么?他愿娶你,甘之如饴。” 尤妲窈眼见他听了墙角,还要以此来调侃,着实有几分生气,只瞪着眼睛,咬牙切齿朝男人道, “现如今就算要嫁,我也偏不嫁给文昌哥哥。 不如就嫁给你,一辈子赖在这小花枝巷不走,以后当个多金鳏寡,至少也有个去处!” 李淮泽哑然失笑,并未计较她欲咒他早亡的冒犯,反而倾身贴近,言语中带着暧昧缱绻,语调微微上扬, “哦……我倒未曾想得到,窈儿一直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 第六十四章 “哦……我倒未曾想得到,窈窈对我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不是么? 若说相貌,表哥实乃尤妲窈见过的男子中之最,在加上自带几分不知死活的狂悖,凭这种诡谲凛然的气质,便能吸引许多小女娘的青睐,再说才学,表哥虽说并未参加过科考,可由院中那些堆山码海的古籍,及他常对实事常发表些毒辣见解来看,再加上自小四处就诊,博闻强记,才华未必就在那赵琅之下。 且考虑到他父母俱亡,也不必伺候难缠的婆婆,又即将撒手人寰…… 若不是为了复仇。 若再心大些,不去想他曾经是如何喜好风月,乱搞男女关系……尤妲窈说不定早就将子润哥哥纳入攻略名单当中了。 可现在,她只伸出嫩白如葱的指尖,将他倾近的胸膛往外推了推,无甚好声好气道, “是存了心思。 存了觊觎你这万贯家财的心思。 存了想要坐享其成的心思。” 或是方才听见她拒婚拒得干脆,心情莫名有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