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4节
开始慢慢地下降,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而在溪水中央的位置, 渐渐的露出了一处飞檐。 千年以来,中国人对于房屋建造上,一直有着属于自己的执着和独特审美,精细执着到连屋檐也有着独具匠心的设计。 用现在的目光看来,当年的大家其实都是住在“艺术品”之中,而现在,却砸锅卖铁地把自己送进公寓房的牢笼里,像是提前住进了一个大一点儿的骨灰盒; 区别无非就是有些骨灰盒会和那些放干果瓜子儿的塑料果盒一样,分几个格子,也就衍生出了套二套三的骨灰盒款式。 溪水下面, 是一座庙, 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前, 这庙被掩埋了,估计也塌了, 可能这还保存得稍微好一点的飞檐,现在成了它唯一昂起的骄傲,提醒着其昔日所拥有的辉煌。 这是一座城隍庙。 点点黄色的光芒开始在男子旁边凝聚,最终凝聚出了一个书生的人影。 书生一身黄色的朝服,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你可以从他身上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衰败的气息,在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边边角角位置,还有着些许残破。 “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书生开口道。 男子点点头,“是啊。” 当年, 他们二人都是中原人士,也就是现在的河南人士,家境殷实; 这是废话, 就像是现在的公子哥玩儿腻了其他东西总喜欢追求新奇的刺激一样,以当年的那种交通水平,俩人居然能结伴从河南跑到东北而且算是东北的东北位置来,家里没钱闲得慌还真做不来这种事儿。 恰同年年少,挥斥方遒; “后来,你考中了么?”书生问道。 “金榜题名。” 书生闻言,露出了恼怒之色,显得很是愤愤不平,“若不是我病死了。” “倒不是你病死在这里后刺激了我,反而是因为你死了,失去了这样一个玩友,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很无趣了,干脆就闭门读书了。” “读着读着,一不小心就考中了?” “算是吧。” 书生笑了, 男子也笑了。 当年, 二人同游于此, 这里当初还是一个集镇, 书生在这里染上风寒,没挺得过去,没了。 中年男子就把书生埋在了这里。 千年后, 一个在这里成了本地城隍, 一个则是在地狱当了阎王。 “我听说过关于你的很多事。”书生道。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关于我的很多事。” 书生点点头。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男子说道。 “我不会来找你的。”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来找我。” 男子说完, 和书生一起又笑了。 要不到我家玩玩? 千万别同意,我就是意思意思! 当年的友人发迹了, 来找找关系,换个地方,求求帮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看书生现在这个样子, 此地香火早就不知道断了多少年了, 庙宇毁了近乎没了踪迹,被尘土所掩埋,人烟也稀薄到了极点,人都没了,还哪里去找香火? 书生的法身,都已经残破到这种地步了。 估计, 也就剩下个不到十年了。 “没想到,在走前,还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自己这时候会上来,对了,你知道电池么?我这次买了许多。” 话语中, 带着点向昔日老友炫耀的语气, 很幼稚, 也很纯粹。 “时代,不同了。”书生感慨道。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他不希望话题拐向那个方向, 单纯地老友重逢, 不好么? “我这儿是人烟稀少,没什么香火了,但各地城隍,现在基本都一个样了。” 说到这里, 书生看向身边的老友。 城隍归阴司管辖,他们身份超然,基本以当地的英灵去担任。 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延续,他们的盛与衰,真的不能以简单地香火来衡量。 这是一种大势, 一种被刻意放纵,一种被人为出来的大势。 一个城隍,一个阎王, 就像是一个戍边的将军, 询问当朝的阁老, 为何朝廷断了边军军饷? 朝廷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城隍系统得崩溃,大厦将倾么? 但其实, 大家都知道, 大家也都清楚大家都知道。 安律师、冯四儿,这种中下层的巡检都能看出这艘船要沉了,更何况其他坐得更高的人? 坐得越高的人,一旦地基开始不稳了,反而震感更为清晰。 中年男子没说话。 “阴阳的秩序,不能改啊。”书生继续感慨着。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开口道: “等这次下去前,我会再回我们的家去看看,听说,你家以前的宅院,现在成了文物景点,还被保存了下来。” “旧时王谢堂前燕罢了。”书生很认真地看着中年男子,“人都没了,空壳保留得再光鲜再亮丽,它又有什么意义?” “总比什么都留不下得好。” “你知道么,为什么在末代失踪后,你们能这般平稳地继承泰山留下来的一切?”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闭上了眼,不耐的表情,已经很清晰了。 他不擅长去遮掩自己的情绪, 一是没这个必要, 在这个世间, 需要他刻意去奉承去假装去收拢情绪而去面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