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第43节
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文禾一直在想要不要顺便去看卢静珠,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医院。 又想起周鸣初,他跟这个继妹关系是真的不怎么样,那天到医院就是签了下字问了下情况,别的什么也不见他做。对卢静珠,他好像也就是比对陌生人要稍微好一点。 卢静珠呢,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你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她在看你,然后冲你笑。 她显然是很喜欢笑的一个人,笑起来很漂亮甚至是动人,只是她每次冲文禾笑,文禾都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古怪,让人浑身不舒服。 真就像毛露露说的,周鸣初一家人都不太正常。 出了电梯,文禾还是决定不去看卢静珠。她拿着单子准备去设备科,却望见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梁昆廷一个是丁彩,两人面对面站着,丁彩红着眼睛明显是哭过的,梁昆廷姿态也是紧绷的,人像竖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丁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丁彩直接捂着眼睛蹲下去,梁昆廷似乎想去扶她,但动了一步,先看见文禾。 文禾本来不确定要不要过去打招呼,这下只能走过去,低头看看丁彩:“没事吧?” 丁彩瘦小的个子蹲在地上,看起来让人很心疼。她仰起满脸眼泪,文禾找出纸巾给她递过去:“擦擦。” 丁彩哽咽地道着谢,用纸巾按在眼睛上,过会缓缓站起来,勉强朝文禾笑笑:“你来看卢医生吗?” 文禾说:“我工作要跑这里的。” 丁彩点了点头,或许根本没听到她说的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梁昆廷,但又有点不敢看他的样子,最后低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文禾看着她离开,再看了眼表情有点复杂的梁昆廷,自己也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晶晶打的,问她明天打算做什么菜,好提前让人准备食材。 文禾说:“我家有一罐牛肉酱,刚做的,我带这个能不做菜吗?” 晶晶说不行:“牛肉酱得带,菜也得做,你要不报菜,我直接给你写臭鳜鱼了。” 文禾怕杀鱼,连忙报了另外一个菜,讲完电话发现梁昆廷还在,他站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焦躁,很想抽烟。 文禾转身要去设备科,梁昆廷追上来拉住她,文禾扬了扬单子:“我要去设备科签字,怕他们下班。” 梁昆廷解释道:“刚刚那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文禾说:“我没问。” 梁昆廷叹气:“问一声吧,我宁愿你问一句,多问两句,别让我这么没面子。”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和平时吊儿郎当或一本正经的模样都很有出入,文禾只好说:“有前任很正常……”她稍微扭了扭手臂:“……我也有。” 梁昆廷看了她一会,放开手问:“你认识她?” 丁彩么,文禾说:“上回你救的那个,是她上司。”她猜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这些,尴尬之余又有点着急:“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又得等下回。”说完,急匆匆地去签字。 好在这回签字还是顺利的,不像有些医院签个字请点款都跟求大老爷一样,阎王小鬼层层关卡。 又想起自己河北的经销商,大三甲不好做,但大三甲回款相对爽快,不像小医院烂帐多,给你弄个三年兑付,一点帐年年拖,有些小代理就是这么被拖死的。 出来后歇歇气,文禾收到梁昆廷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老家,说送她去高铁站。 文禾又被勾得想起他跟丁彩。 梁昆廷表面不显,但揣在兜里的手应该远没有他的表情那么平静,要说这场重逢没有波澜,文禾不太相信。 隔天到惠州团建,租了很大一个别墅。 到处都散着人,打球打麻将玩ps5的,文禾也玩了会桌游,起身的时候看到外面几个男的在那抽烟,包括鼻子还贴着胶布的王东尼,和把玩打火机的周鸣初。 点完烟,打火机在手里转来转去似乎是他的习惯,这会坐那一片,几个男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周鸣初点着烟灰讲话,王东尼一愣,似乎笑着骂了句什么粗口,看起来跟周鸣初的关系也并不差。 文禾看眼时间,走去厨房那边。 她的菜简单,红薯粉拌好了往平底锅里放,煎成饼后放凉。 旁边正在腌牛肉的男同事问:“这是做什么的?” “山粉圆子。”文禾说:“拿来烧五花肉的。” 张尔珍看了一眼说:“我们那也有这道菜。” 她是重庆人,今天却打算煲个汤,自己带的汤料放到锅里,见晶晶提着个充氧袋过来,问:“什么东西?” “黄鳝,刚送过来的。”晶晶打开包装往水槽里倒,几条黄鳝在里面活蹦乱跳,很快就从水槽弹到地面,扭动,长条,滑溜溜,让人汗毛倒竖。 “我靠!”刚刚腌牛肉的男同事都吓出了脏话,旁边女同事更加花容失色:“妈呀!” 文禾就在水槽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其他同事已经在喊:“朱晶晶!你抓回去啊!” 晶晶哪里敢抓,她撕过黄鳝肉,但这么生猛的黄鳝还没对付过,看着那些缠在一起的东西,自己脚都软了。 一群人在里面叫得像见到鬼,周鸣初走进来看了看,捡起那几条黄鳝往水槽一扔,问吓掉半条命的人:“做什么的?” 晶晶吞了口口水说:“黄鳝……黄鳝饭。” 周鸣初在架子上挑了把刀,把黄鳝按在案板上,手指固定住头颈,另只手一字划开到底部,剔完骨放进盆里冲了冲血水,干脆利落。 晶晶总算回魂了,过去看看分开的黄鳝骨:“周总怎么会杀鳝鱼?” “解剖课用这个练过手。”周鸣初打开水龙头洗手,洗完看到文禾的那张饼:“这什么?” “山粉圆子。”文禾看他不停冲水,没看到洗手液,给他找了洗洁精。 周鸣初摊开手让她挤了一点,问她那道菜:“这是饼。” 文禾摇摇头:“不是,这个等一下要切成块。” 其他同事也发现不对:“切成块,叫圆子?” 这个怎么解释呢,文禾只好些:“我们那边习惯的叫法,当然也可以搓成圆圆的,就是比较麻烦。” 周鸣初打开水龙头冲泡沫,冲完还是闻到身上的腥味,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吃饭时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简单的字母t和休闲裤,手臂裸露在外面,文禾想起他打球时的那股狠劲,又想起他跟那位叶总应该是竞争的关系。 现在想起来,那场球也像一个隐喻,尤其章茹还说了一句干销售。 然后那场球他们输了。 饭点所有人都在大厅,张尔珍的汤炖了两大煲,有人问:“珍姐怎么不做重庆菜?” 张尔珍说:“重庆菜有豆皮烤脑花,你吃吗?” “我去!好重口味。” 吃的喝的摆了满桌,有吃到山粉圆子的同事问:“这谁做的?” 文禾看到了:“我做的。” “手艺不错啊,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吗?” 文禾点点头:“有空都会自己做。”她喜欢弄吃的,做饭对她来说算是一种放松。 对面有个面相憨厚的男同事朝她笑了笑:“文禾真贤惠,找你做女朋友有口福了。” 马上有人扬着嗓门说:“别试探了老狗,你他妈刚离婚,人家年轻漂亮的怎么可能看上你!”讲完惹起一阵哈哈大笑。 文禾倒不觉得有什么冒犯的,现在也不会因为人家开个玩笑就脸红,只是站直了扫一眼那位同事浓密的头顶,她敢肯定戴的是假发。 人多,除了炒菜还有火锅和烧烤,不少都端着碗走来走去,七嘴八舌热热闹闹。今天兴致最高的是晶晶,虽然她刚刚被黄鳝吓没了魂,可看着所有人有说有笑,还是很有满足感。 吃完要收拾,但参加做饭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文禾就属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一波,她跟晶晶还有张尔珍一起散步到海边,只需要一点灯光,海边的夜就变得浪漫宁静,晶晶说这里采购来过,活动效果不错。 海风一浪接一浪,她们坐在沙滩用沙子埋脚,人因为放松而有倾诉欲,晶晶感叹着说起章茹。 都是hrbp,她比章茹还要早做这个,但章茹却能在短时间内把采购的关系扭转,以前的采购也是谁不搭理谁,有点矛盾能骂得跟乌眼鸡一样。 晶晶有点郁闷,问张尔珍:“珍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张尔珍思索道:“我觉得原因挺多的,我们跟采购那边情况不一样,就说一把手吧,你看叶总跟周总,他们两个性格是不是差很多?” “对对。”晶晶猛点头:“他们性格差好远。”叶总明显属于能好商好量充分支持的,不像周鸣初,她提议来这边轰趴做饭,他只扔出一句你自己决定,你要跟他商量哪怕一点的细节他都不耐烦。 张尔珍笑了下:“你就把周总想成是放权,是对你放权,随便你怎么弄。” 她很厉害,一两句就开导到晶晶,文禾在旁边听着,也很赞同她的说法。 周鸣初性格直接,文禾也早就领教过了。她那会在前台,有时候给他送个快递之类的,他直接让她放着,至于谁送来的,人家托了什么话之类的,她转述几句都感觉在打扰他。 他总是忙,好像听她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她刚开始也很不好受,但后来自己换了个方法,直接把转述的话写成便条贴在上面,oa再给他发一遍,不管他回不回复,她做了自己的事就行。 只要别觉得他是懒得理你,尽量按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来理解,会好受很多……文禾这那时候就是这么自我开导的。 海风吹吹闲话聊聊,出来散步的同事也多了,张尔珍回去跟家里小孩视频,文禾接着她的话安慰晶晶。 她能看出晶晶很想把工作做好,像这次大家一起做饭吃饭效果是有的,但想一次活动就让所有人多亲近,其实不太现实,而且销售们多多少少都存在竞争关系,也并不需要多好的关系,领导们应该也不喜欢一团和气。 晶晶眨眨眼:“……也是。”比如周鸣初这样的,只要不踢到他底线,随便你斗。 潇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唉……”晶晶往后倒成个大字,文禾问:“回去吗?” 晶晶说:“我再坐一会,不想动。” 文禾感觉身上沾了油烟,头发也被海风吹得打结,她伸手抓了抓头发:“那我先回去洗澡。” 回去的路上人少,同事大都在海边或者别墅里玩,文禾边走边用手梳顺头发,突然看到后门有人影,好奇心驱使着她跟过去,但伸着脖子看一眼,马上又开始往回退。 退多两步,撞见周鸣初。 他穿的一身黑,人矗在那里不留意就要碰到,文禾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周总。” 周鸣初看她走路跟做贼一样,问:“你躲谁?” 文禾摇摇头,指指后面:“王总在那边。” 周鸣初皱眉问:“他跟着你?” “不是……”文禾小声说:“还有人在。” 离没多远,小石阶后面的鱼池边而已,走两步就能看到那边的人,除了王东尼,还有一个金灵。 王东尼要抽烟,金灵扔了根烟给他,点火的时候把火开很大,火苗差点烧到王东尼眉毛,吓得王东尼往后一缩,金灵把打火机往他胸口一拍,王东尼也不生气,笑着按住她的手慢慢往下。 这两个人在调情。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他一脸的波澜不惊,还低头问:“你很怕王东尼?” 文禾只好说:“他这样的,哪个女的不怕。”她知道自己当时拒绝王东尼的手段并不高明,所以惹得他恼羞成怒,所以那天晚上故意问她有没有录音,也故意拿烟烫她。 但那些话,杨宇又是什么时候跟他说的,又是什么场合说的,想起这些,文禾还是有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