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第2节
走了约半刻钟的功夫,典狱长在倒数第三间牢房站定,“大将军就在里头。” 谢柔嘉往里瞥了一眼,闻到里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斜了典狱长一眼。 典狱长忙压低声音道:“昨夜里裴将军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烧不止,卑职还特地叫寺内的仵作悄悄瞧了一眼。不过裴将军伤势实在太重,若不再及时就医,恐怕……” 说到这儿,他便闭了嘴。 文鸢递给他几片金叶子,“你做得极好。” 典狱长推辞在三后才悄悄收入袖中,领着她二人又走了半刻钟,指着最后一间,“那儿就是裴侍从住的牢房。” 文鸢吩咐,“这里没你的事,出去候着罢。” 典狱长将灯笼留下,赶紧躬身告退。 文鸢正要上前说话,被谢柔嘉拦住。 她站在牢里唯一的一个尺见方的通风口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牢里那抹背对着她的高大轮廓。 他端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哪怕深陷囵圄,依旧萧萧如松下风,皎皎似林间月。 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在崇文馆里,一袭绯袍,瑶林琼树一般的美少年总这么端坐着给她上手谈课,而她则悄悄地在他衣袖上画乌龟。 昔日种种,犹如一场梦。 谢柔嘉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方转身离去。 文鸢忙追上去,小声询问:“您不是特地来瞧瞧裴侍从,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 她眼神里闪过一抹倔强,“我与他三年前就无话可说。” 两人渐行渐远,谁也不曾注意,一道眸光追着那抹高挑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昏暗的牢狱,再次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 谢柔嘉从大理寺出来时,再一次望向街对面那抹婷婷袅袅的白色身影。 方才来时,她就已经站在那儿了,没想到还未走。 典狱长殷勤道:“那位花魁娘子都在这儿守了好些日子,想要牢里看一看裴侍从。可大理寺狱这地方,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吗?” 说完,又偷偷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全长安谁人不知,安乐公主谢柔嘉与太子宾客裴季泽乃是青梅竹马,只待公主及笄,由圣人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可三年前在安乐公主的及笄礼上,裴季泽不仅当众拒婚,过后还与教坊司一花魁娘子纠缠不清,害得安乐公主沦为全长安的笑柄。 如今他竟主动提及,怕是不想要自个儿这条够命! 谁知公主看也未看他一眼,低头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离大理寺,他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心疼地抽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一旁的小吏,低声吩咐,“待会儿把公主带来的御寒衣物给裴家人送进去。” 安乐公主如今年十八,却至今未论及婚嫁。 瞧着这情形,裴侍从指不定什么造化。 凡是跟皇族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些个蝼蚁,一个都开罪不起。 * 马车驶进朱雀大街时,突然停下。 正闭眼假寐的谢柔嘉睁开眼睫。 “又是那个花魁,”文鸢一脸嫌恶,“她竟然这样当街拦驾给公主难堪! 谢柔嘉透过窗子,果然瞧见一全身素白的女子脱簪披发地跪在路中间里,犹如雪地里开出的一朵雪莲花。 此刻已是晌午,路上来往行人瞧着这么个花儿似的娇弱女子跪着,皆停驻脚步,相互之间交头接耳。 “难道她以为裴氏被关,是因为公主在跟她计较裴侍从退婚之事吗?”文鸢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气得浑身颤抖,“奴婢这就赶她走!” 谢柔嘉拦住她,一脸淡漠,“正事要紧,无需理会。” 文鸢只好吩咐马车绕行。 谁知那花魁娘子竟突然起身,朝马车扑来。 马儿受了惊吓,高高地扬起前蹄嘶鸣,溅起一地雪粉。 文鸢一时坐立不稳,整个人朝前扑去。 眼疾手快的谢柔嘉一把把她拉回来,见她雪白的手背上多了一抹红痕,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停车。” 围观的百姓见马车骤然停下,连忙退避三舍。 这时那雕梁画柱的马车车门被人推开,一容貌清丽,身段窈窕的宫装美人下来。 长安的百姓以为她就是公主,议论的声音嘎然而止,正欲行礼,一只戴了墨色皮手套的手自马车内伸出来,搭在那宫装丽人的手背上,紧接着一袭红狐大氅,手持马鞭的高挑女子下了马车。 百姓们待瞧清楚她的模样,一时之间皆大气不敢喘。 原以为那宫装丽人与柔弱妩媚的花魁娘子已经生得够美,可在她面前瞬间失了颜色。 美得张扬夺目,令人不可逼视的少女环顾一圈后,眸光落在伏跪在地上的花魁娘子身上。 那花魁娘子如同受了惊吓的雀鸟,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好一会儿,像是鼓足勇气一般,缓缓地抬起一张挂满泪痕的雪白小脸,怯怯道:“求公主,让贱妾见一面裴郎!” 第2章 ◎裴季泽◎ 雪下得越来越大。 谢柔嘉一步一步走到跪地告罪的女子面前,用手里血红的马鞭勾起她的下巴,一脸倨傲地轻“呵”一声。 “凭你,也配来求本宫?” “贱妾自知不配!” 柔弱娇怯的女子从广袖中捧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高举于头顶,“素闻公主爱猫,这只猫儿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也乖巧可人,请,请公主收下!” 猫的确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胜在一对猫眼生得漂亮。 它应是才断奶没多久,微微扬起细细的脖颈,“喵喵”叫个不停。 谢柔嘉盯着那只小奶猫片刻,突然想笑。 全长安的人都知晓安乐公主爱猫如命,就连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都知晓拿一只小猫来拿捏她。 长安,还如从前一样没意思。 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只小猫的脑袋,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绕过那花魁娘子,向皇城方向驶去。 直到华丽的马车消失在街角,看热闹的人边走边意犹未尽地议论着方才的场景,浑然忘记仍跪在雪地里的花魁娘子。 她拿帕子擦着手背上的红疹,轻叹,“别怪我,是她不要你。” 风雪渐渐地止了,街上行人多了起来。 花魁娘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跪过的地方积雪半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 它被人扭动了脖颈,脑袋示威似的朝上,嘴角雪白的皮毛上粘连着鲜红的血迹,任由雪粉融在在那对睁得大大的猫眼里。 无辜而又茫然。 * 马车里。 谢柔嘉拨弄着腰间挂着的金色花鸟缠枝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文鸢欲言又止。 谢柔嘉道:“想说什么便说。” 文鸢问:“殿下这样做,值得吗?” 谢柔嘉并未回答,轻轻地伏在她的膝头。 半晌,她轻声呢喃:“昨夜,我梦见自己亲手送他上路。文鸢,我虽恨他负我,可我心里从来不想他死。文鸢,我好怕。” 文鸢十分心疼抚摸着她瘦得见骨的脊背,“离皇宫还有段路,公主就这么靠在奴婢怀里歇息会儿。” 谢柔嘉听话地阖上眼睫。 马车到达太极殿时,天上竟难得出太阳。 临下车前,谢柔嘉吩咐文鸢,“若是我明日这时还在太极殿,你通知阿奴五日后带着西山庄园的五百部曲去劫牢,好好地把裴家护送出长安。” 文鸢眼眶微红,“若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不如等太子殿下回来从长计议。” 谢柔嘉道:“我等得,裴叔叔等不得,我——” “公主!”文鸢哽咽,“裴侍从两年前为那花魁赎身了!” 这些话她原本不想说出来伤公主的心,可若是不说,公主不晓得要为裴侍从做出什么事来。 谢柔嘉愣了一下,眼圈蓦地红了。 文鸢紧紧地握住她微抖的手,“公主这两年不在长安,有好些事不知。那女子被他养在永宁坊,若不是良贱不婚,裴侍从他……公主,咱们换个人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平复的谢柔嘉抽回自己的手,道:“那五百部曲是舅舅悄悄送予我,就连太子哥哥都不知晓。必要的时候,叫阿奴栽赃到江家头上,搅得越乱越好,务必要拖到太子哥回来。” 文鸢见她如此执拗,只好含泪应了声“是”。 谢柔嘉这才提着裙裾一步步走到太极殿前。 守在殿外的小黄门忙上前请安。 谢柔嘉道:“本宫有事要求见圣人。” 小黄门赶紧进去,俄顷自里头出来,躬身道:“圣人说不得空见公主。” 谢柔嘉听着里头的热闹,沉吟片刻,撩起衣摆屈膝跪到冰凉的丹墀之上,高声道:“女儿有要事求见父亲大人!” 里头的说话声顿了片刻,随之又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