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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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见弋迟疑,“好。” 冰箱里有晚上的剩菜,还有面条和鸡蛋,温听晨打算热一热,煮个面条。 吃人嘴短,周见弋不好意思在那干杵着,撸起袖子过来帮忙,温听晨没客气,让他把几个剩菜盘子洗了。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指使过他,家里的家务轮不着他。毕业后不是外卖就是食堂,洗盘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洗洁精用起来也没谱。 “算了,还是我来吧,新买的洗洁精都快被你倒没了。” 温听晨看不下去,挽起半截衣袖凑近。 她刚洗过澡,绸缎般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清甜幽香钻进鼻尖,周见弋呼吸变深,喉结缓慢滚了下。 他松了手,甩甩水,干脆抱臂倚在大理石台面。 “你平时都自己做饭?” 温听晨拧开清水冲碗,“也不是,工作忙起来没那个精力。” “那工作日怎么在家休息?” “补假。”温听晨言简意赅地解释。 周见弋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比高中读书那会儿胖了点,但还是很瘦,楚腰纤细,盈盈一握,外套里头是件长到小腿的睡裙,真丝材质,轻薄贴着皮肤,曲线曼妙玲珑。 五官也长开了,从前齐眉的刘海变成侧分,清丽之余多了一丝温柔的女人味,厨房暖色光线的照射下,能看见她雪白肌肤上细细的绒毛。 视线一滑,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 那串白玉菩提又被她戴了回去,约莫是太习惯它的存在,手腕明晃晃露在他面前也未察觉到不对。 气氛没来由地沉默,温听晨起锅烧水,并没发现身后那人逐渐冰冷的脸色。 “我晚上刷到新闻了,枫林街被砍的受害者救回来了吗?” 打开燃气,盖上锅盖,她转身也靠着流理台,垂在脸侧的长发挽到耳后,幽静的眼睛里波光潋滟。 周见弋撇开心底疙疙瘩瘩的燥意,耸耸肩,双手撑在身侧的桌沿。 “没,凶手连砍了十几刀,刀刀正中要害,两名受害者当场毙命。” “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男性死者曾经是凶手的姐夫,亲姐夫。六年前,凶手的姐姐产后抑郁跳楼自尽,姐夫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迅速再婚,另一个死者就是他现在的老婆。据凶手自己描述,两口子在外人面前对孩子很好,舍得花钱,再婚后给宝宝重新装修了新房间,但就在半年前,这个孩子被查出患有白血病……” 周见弋顿了顿,有想抽烟的冲动。 手跑在脑子前头,不自觉伸到口袋摸烟盒,眼睛瞟到温听晨皱起的眉头,咳嗽一声,又放了回去。 “凶手是医学院研究生,觉得外甥女这病来得蹊跷,就暗暗调查,发现这对夫妻给孩子装修房间用的材料全部甲醛超标,大到墙漆地板,小到座椅床垫……甲醛超了十几倍。小孩体质弱,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身体迟早出问题。所以,他认为那对夫妻是蓄意谋杀。” “他为什么不报警?”温听晨问。 “报过,但白血病病因复杂,加上证据不足,警察没法抓人。” 温听晨哑然,面色凝重地低下头。 好一会儿,灶台传来扑锅的声音,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后知后觉地转身掀开锅盖,往沸腾的水里下了把面条。 “父亲死了,舅舅被抓,那孩子怎么办?”她搅动着面条问。 周见弋叹息,“一周前在医院去世了。” “……” 沉重的话题就此打住,温听晨想同样身为舅舅,周见弋对这个案子的感触一定比她深。 恰逢他姐姐离婚的敏感时期,有些事能不问就闭嘴。 夜宵很快煮好,大部分的面条都盛到了周见弋的碗里,她其实不太饿,但仍装模做样地陪了小半碗。 除了早上的皮蛋粥,周见弋一整天没有进食,胃里早就空空如也,随便给他一个白馒头也能吃得很香,何况是温听晨亲手煮的面条。 吃完宵夜,时间已经不早,该抱李乐意回家休息。 征得温听晨同意后,周见弋脚步轻轻走进卧室,掀开被子将小姑娘捞进怀里,勾起外套裹住她蜷缩的身体。 温听晨快速收拾好李乐意的衣服玩具电话手表,用环保袋装好,方便他拿着。 “她这几天还上幼儿园吗?” “暂时不上,我还有几天假期,在我姐回来之前,都让她住我这。” 他姐姐家的事太糟心,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周见弋接过环保袋,看见里头多了几样崭新的玩具。 “这是你给她买的?多少钱?我转给你。” 温听晨忙摇头,说和乐意投缘,就当送给她的礼物,奈何周见弋并不想领这份情,充耳不闻地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微抬下巴,“微信,我扫你。” 温听晨迟疑半晌,最后无奈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很快收到他的好友请求。 在确认她通过请求之后,周见弋才扬起一个痞气的笑,“我说的是,扫收款码。” “……” 看见温听晨突然僵硬的唇角,周见弋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开玩笑的,我一会儿上楼转给你,还有,谢谢。” 温听晨点点头,把人送到门口,周见弋在黑暗的楼道中回头,黑眸熠亮,声音难得温和,“晚安。” 温听晨一愣,牵起一个局促的笑,“晚安。” 第9章 学不会(1) 收到周见弋的转账已经是后半夜,那是一笔远远超过温听晨所花费金额的数字,她没有收,打算24小时之后让系统自动退回。 一场秋雨,降温来得猝不及防。 老小区也不全然一无是处,至少地理条件优越,出门就有医院和地铁,往西坐两站就到温听晨的公司。 细细密密的雨丝随风飘荡,衣物长发都沾了湿意,雨伞打与不打,用处不大。 温听晨照例是第一个到公司的,两天不来,她的办工桌就已被各种文件报表堆满,高三时候发复习试卷也不过如此。 临近打卡时间,部门同事陆续来齐,温听晨收拾着桌面,笑说早上好。 邻桌小叶笑眯眯和她打招呼,问两天假期休息得如何,有没有出去玩云云。两人是同时期进公司的,年龄也相仿,私下关系还不错。 其他人就没什么好脸色,一个个疲惫得像被抽干了灵魂,眼袋快掉到下巴,打开电脑一头扎进工作,完全没心思闲聊。 坐在对面的老赵阴阳怪气,说自己来公司这么多年,请假去个医院,还得和领导掰扯半天。就算是出差几天没有合眼,第二天拍拍屁股照样不能迟到。还是温听晨有能力,年轻又漂亮,接待了几个中东客户,就让郑总破例给了带薪假,以后升职了别忘记带带他们。 温听晨低头抿唇,没接话。 上午是公司例会,几个部门的人在会议室等了近半个小时,总监郑致恩才姗姗来迟。 他的后台强硬,年纪轻轻就当上总监,在公司呼风唤雨,讲话做事不留情面,就算是总经理也挨了他不少骂。 许多老员工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私下多有抱怨,但都敢怒不敢言。 会议照旧是由部门经理主持,汇报日常工作,郑致恩总结点评。 温听晨坐在长桌的最末端,埋头做会议记录,把自己缩成一道影子。 “和中东的订单,对于我们公司而言非常重要,能不能开拓中东市场,就看这次。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准出任何纰漏。因为个人原因影响进度的,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郑致恩面色严厉,满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会儿,他面色微变,眼珠一转看向角落里的温听晨,突然柔和道:“当然,对于表现优异的同事公司也会给与适当奖励,比如这次能顺利签下中东这么一大笔订单,项目组的小温功不可没,中东老董对她的评价很高,所以公司决定这个月多给她颁发一笔奖金,以资鼓励。” 此话一出,会议室气氛凝滞,几个老员工瞬间冷脸,互相交换了眼色。 温听晨从笔记本里抬起头,愕然道:“只给我一个人?” 郑致恩挑眉点头。 “可是中东公司的资料是张姐收集翻译的,老赵帮忙拟定的合同,招待他们酒店和景点路线都是小叶安排的,要论功劳,大家都有功劳,我只是部门的一个代表而已,这笔奖金我受之有愧。” “这样啊。”郑致恩眯了眯眼睛,目光缓慢扫过她身边的同事,摊摊手,不怎么走心地说:“不过财务那边已经报上去了,实在不行,等奖金下来你请大家吃个饭吧。” 然后,在众人的沉默中切到下一个话题。 散会回到工位,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老张皱眉不说话,老赵直接摆起脸子,文件夹砸得震天动地,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不高兴,只有小叶拍拍温听晨的肩膀,告诉她没事,是郑总的意思,不怪她。 时间在这样的氛围下变得难熬。 到了下午,郑致恩从办公室出来,穿戴整齐,手提办公包,停在温听晨的桌边,手掌虚握成拳,掷地有声地扣了三下。 “收拾一下,陪我出去开个会。” 温听晨茫然起身,凳脚刮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郑致恩有自己的助理,陪同出外勤从来不是她的任务。 回头见人怔在原地,郑致恩屈肘撩袖看了眼腕表,催促:“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哦,好。” 上司这样发话,温听晨只能先放下手里工作,平板手机一股脑收进包里,在全办公室复杂的眼神中跟了上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郑致恩的专车司机已经在电梯口等待。 温听晨跟随郑总上了后排,等车平稳行驶上马路,她从包里拿出平板,打开工作备忘录,严正以待地问:“陆总,我们是去哪里开会?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郑致恩不紧不慢解开西装纽扣,慵懒靠进真皮座椅,含笑打量了她一会儿,说:“不用那么紧张,就是去见一个南美公司的负责人。也用不着你做什么,到时候我会和他谈,你负责记录就好。” 温听晨一愣,云里雾里地点点头,将平板放了回去。 路途遥远,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郑致恩起了闲聊的心思,问起温听晨的家庭情况,在哪读的大学,如何被招进公司的,之前带他们的邱总人怎么样。 公司一直有流言,说前总监是犯了错误才被调走,郑致恩是被派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 温听晨向来不喜欢参与公司内部的勾心斗角,也摸不清郑致恩打听这些的意图,微微一笑,回答避重就轻。 郑致恩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侧脸,突然转了话题,问她工作这么忙,男朋友会不会介意。 温听晨莞尔,说自己还没有男朋友。 郑致恩颔首,很真诚地表示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工作与生活难以平衡,要她多多注意休息。 不久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家名叫凯越的跨国企业,在业内久负盛名。 所谓的负责人亲自到门口迎接,温听晨听郑致恩与他聊天才知道,两人曾经是海外留学的校友,还曾在同一家外企上过班。 有了这层关系,合作谈得格外顺利,温听晨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双方就已商量起签合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