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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雪停 第70节

    以一种最难堪的,最赤裸的方式。

    结束了。

    月亮注定要回到夜空,就像野草注定要回到土地。

    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傅云娇笑了笑。

    笑到没有发现,自己腮边沾了一滴轻不可察的泪。

    第47章 爱人不可能到白头(一)

    台风过后,街道积水渐消,北城宛若一片被浸泡过的玉佩,处处展露晶莹。

    傅云娇熬了一夜,在店铺开张前,将两单新娘甲片赶制完成,装盒封层。

    苏妙来时,看她趴在工作台上,过去推了推她,问,“怎么睡这了?”

    傅云娇闻声睁开眼,坐了起来,额头压出道红印。

    她转手活动开右臂经络,不带什么表情地说,“昨晚忙着赶工,到天亮有点困,就趴着眯了会。”

    苏妙说,“怪不得,看你眼圈都熬红了。”

    “嗯...没事。”傅云娇浅浅答着,揉了下眼尾,起身去厨房倒水。

    苏妙看了眼她微驼的脖颈,说,“你得注意休息,我看了预约表,今天下午才有到店客人。你去补会觉吧,上午打包发快递的事交给我和蒋勋就行。”

    厨房中提水壶的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她顿了顿,擦拭衣角后说,“他不会来了。”

    “谁?”苏妙没听清,走到门边问,“谁不来了?”

    “蒋勋。”傅云娇继续倒水,没抬头,对门外说,“一会咱们再招个人吧。”

    苏妙愣了会。

    有些话想说出口,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挠挠脸,支吾道,“你把他开除了?”

    “就当是吧。”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好好工作。”

    “这...”苏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为蒋勋说句话,她把半边身子靠上门边道,“这你就有点冤枉人小蒋了啊,你看咱们直播也是他弄的,最近接的几笔生意也是他去谈成的。再说他每天勤勤恳恳陪着我们熬夜,怎么能说不好好工作呢。”

    傅云娇慢慢喝着水,听她为蒋勋说了一通好话。最后放下水杯,从苏妙身旁擦过,还是那句,“再招个人吧。”

    傅云娇是个做事有轻重的人,她要蒋勋走,苏妙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但见她闭口不提,苏妙也不好再问,只能暗自嘟囔道,“这下到哪还能找到那么便宜好用的前台去啊...”

    等回到房间,面对满室黑暗。傅云娇身体是困倦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躺上床,闭上眼,那些回忆仿佛在跟她作对,把那一夜的滴滴点点,重放在她的脑中,像放一部无声默片。

    无休无止。

    她忘记自己究竟花了多久才睡过去,又忘记梦见了什么。

    只是醒来后,天光照进窗沿,有一小块亮斑落在她的枕边。傅云娇盯着那光斑怔怔看了许久,抬手摸上去,枕边有些许凉意。

    “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傅云娇在心底说。

    好的坏的,总会过去的,傅云娇,你该往前走了。

    时至八月,这一月似乎如往常的每一个八月都没什么不同。

    苏妙陆续面试过几个人,对比下来,总觉得差蒋勋那么一点。要不就是年纪小坐不住,要不就是性子急不会察言观色。选了一圈,觉得没一个合适的。

    给傅云娇说后,她没说什么,只对苏妙说,遇不到好的人,就先空着吧,以后再说。

    这一空,空到月末,招前台的事,谁都没再提。

    人少了,傅云娇愈发繁忙,接单,制作,发货,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她给自己揽了很多活,

    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一些事,累到沾枕头能睡过去。

    只是偶尔有一次,乘电梯上楼时,鬼使神差般地按到了十七楼。

    她走在空旷的长廊,就快要到那扇门前,又好像突然从梦里醒来一样,整个人停在寂寂长夜,被风吹翻了心绪。

    她立在那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

    门缝下没有亮光,门里头也没有声音。

    回想起来,他们似乎还差一句再见。

    蒋勋如她所愿,未再出现过。

    傅云娇在那个雨夜摔坏了手机,等修好,取回后,发现微信里的消息都被清空。

    她翻出列表下方和蒋勋的对话框,空白的,灰色的,像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她往下划拉了两下,犹豫会,最后点开他的头像,点击删除。

    删除所有的,与他相关。

    她的通讯录中有许多人,有些人只讲过一两句话,有些人加上后除了最开始的打招呼外,就互相安静地躺在彼此的联系人中,充当一具合格的网络尸体。

    2080 个联系人,她从没主动删除过任何谁。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要删除他,为什么独独要删除他。

    傅云娇不想去深想。

    人们总以为,告别是有预兆的。其实往往,告别就是在一刹那。

    在某个转身之后,就永远不会再见。

    傅云娇对自己说,人都会有感情,哪怕养只小猫小狗,离别时,总会有不舍。

    况且是人呢。

    所以她只是有一点点,还未适应,仅此一点而已。

    八月中旬时,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傅云娇受邀,去参加了那位贝斯手新娘的婚礼。婚礼在一座古堡教堂举行,漫天飘散着黑金色的气球和纱幔,有种冷冽又独特的庄重。

    新娘对傅云娇设计的暗黑系美甲十分满意,因此特地送了张请柬,邀请他们来现场帮她佩戴穿戴甲,顺便吃个婚宴。

    傅云娇和苏妙乘兴出席。

    婚礼一切仪式从简,没有繁琐的接亲过程,也没有刻意煽情的桥段。但当看到新娘与新郎宣读结婚誓词时,傅云娇内心仍感受到一阵颤动。

    「我将永远忠于你,而我的新娘,我愿你永远忠于自由。」

    即使相隔数十米,宾客们依然能清晰看见新郎哽咽的嘴角,和他砸在指尖大颗的泪。

    原来与心爱的人结婚,泪会不自觉从眼眶奔涌。原来与爱人相拥,背脊会止不住地颤抖。

    傅云娇在那刻忽然明白,为何爱情故事可以写过数百年,人们仍会孜孜不倦。大概因为真爱是求不得的,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

    它都平等地,求不得。

    也许是因为太过求不得,所以人们尤其期待,这种幸运会在某一日降临在自己身上。

    因为除了期待与祈祷,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另一件事,小云的中考成绩出来,不好不坏,聂桉提心吊胆了半个月,最终在小云收到一所普通高中录取通知后松了口气。

    小云亦松口气,不仅因为考学结果,还因为录取的学校离她想见的人,仅仅相邻两条街。

    傅云娇是在去聂桉家的路上,偶遇到他们。

    男生高出小云大半个头,宽大的校服松散地系在腰间,步调缓慢,一手转着篮球,另只手端了杯喝到一半的奶茶。

    他们隔了一些距离,小云低头玩手机,男孩不说话。只在有行车穿过时,提了她的后领,往自己身边扯过来,说了声,“看路啊你。”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傅云娇在听到时,突然想到另一个人。

    极其短暂的一个碎片,闪过她脑中,挑起她回忆里的一根弦。

    再反应过来,小云已回头看见她。她一下羞了脸,小声喊了句,“娇娇姐...”

    傅云娇笑了笑,看她略带慌乱地挣开男生的手。

    夕阳斜下,霞光衬映出剪影。

    男生随她一齐回头,见到傅云娇的瞬间,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小云推开他胳膊,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男生哦了声,把校服解开,搭上手肘。从傅云娇身旁经过,又小跑两步折返回来,把手里那杯奶茶塞给小云,说,“晚上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小云瞄了眼傅云娇,推着男生后背催促他离开。

    少年很快跑远,小云咬了咬吸管,拉住傅云娇袖口说,“别告诉我爸啊...”

    傅云娇转身笑着看她,看得小云害羞地一张脸映出红晕才答应为她保密。临进小区前,还是不忘揶揄道,“男孩子蛮帅的,你眼光不错。”

    小云扬起脸,“当然,不光长得帅,还会打篮球,会数学,是我们班班长呢。”

    傅云娇说,“那恭喜你,把他追到手。”

    小云傲娇道,“谁说是我追的,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哪会有人傻傻送上门呢。”傅云娇说,“傻傻送上门的那个,才是先动心的吧。”

    她话说到开头,戛然而止...像突然断线的信号,好半天,才恢复连接。

    小云喊了声她,傅云娇回神,眨了眨眼。

    “娇娇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想到件事而已。”

    “什么事啊?”